第一百三十章 裂天_流華錄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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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裂天(1 / 2)

八公山的輪廓在身後漸次低伏,最終融於沉沉的夜色,隻餘下一片模糊而壓抑的暗影。孫宇拖著近乎油儘燈枯的殘軀,踏上了通往西方的主官道。晨光,終於在東方天際撕開了一道微弱的裂隙,薄霧如浸水的素紗,纏繞在山間曆經風霜的古木枝椏間。枝頭凝結的露珠,汲取了這初升的熹微,晶瑩閃爍,恍若天神不慎灑落的碎玉,點綴在這片殺機四伏的天地。

然而,這片刻的寧靜,無法撫慰他千瘡百孔的身軀。每一步踏在堅硬的路麵上,都似有無數鋼針自腳底鑽入,沿著經脈逆行而上,直刺神魂深處。連番的血戰,與宗仲安那等天道八極級彆強者的生死相搏,早已耗儘了他原本雄渾的根基與心力。尤其宗仲安最後那隔空一擊,蘊含的詭異天道勁力,陰寒歹毒,如附骨之疽,盤踞在他的主要經脈之中,無時無刻不在侵蝕、撕裂著他的生機。那一身原本彰顯其南陽太守尊貴身份的玄色深衣,此刻已是襤褸不堪,凝固的暗紅血漬與旅途的塵土混合,板結成塊,散發出淡淡的血腥與汗漬混合的氣味。唯有腰間那柄倚天劍,劍鞘古樸,觸手冰涼,依舊散發著亙古不變的凜冽寒氣,與他眉宇間那份縱然身處絕境亦不曾磨滅的孤高與堅韌,相互映照,成為這片朦朧晨光中最醒目的存在。

他深吸了一口清冷而潮濕的空氣,試圖壓下胸腔內翻騰欲出的氣血,一股腥甜之意卻頑固地湧上喉頭。他強行咽下,抬手,略顯僵硬地整理了一下頭上那早已歪斜、象征士大夫身份的進賢冠。儘管衣袍狼狽,形同逃難的流民,但當他步履蹣跚卻目標明確地走向那座漸次顯露在晨霧中的城池時,那股久居上位、統禦一方、生殺予奪所淬煉出的威儀,依舊如同烙印在骨血裡的本能,自然而然地,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流露出來。

城郭的輪廓在晨曦中變得清晰,城門已然開啟。守城的士卒,身披簡陋皮甲,手持長戟,眼神中還帶著夜班的困倦與對新一日例行的麻木。當他們看到一個渾身浴血、衣衫破碎、形同乞丐之人,竟無視規矩,徑直朝著城門走來時,本能地警惕起來。為首一名隊率,猛地挺起手中長戟,戟尖在微光下閃爍著寒芒,厲聲嗬斥:“站住!何人膽敢擅闖……”

話音未落,孫宇的手已自懷中取出一樣物事。那並非金銀財帛,而是一方以銀鑄就、螭鈕威嚴的官印,下方係著青色的綬帶。印信在初升的、尚且柔和的日光下,流轉著清冷而內斂的光澤,恰好映亮了他蒼白如紙、卻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那目光深處,是難以掩飾的疲憊,更是磐石般的意誌。

“本官,南陽太守孫宇。”他的聲音不高,甚至因傷勢與乾渴而顯得異常沙啞,但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重量,砸在寂靜的清晨空氣中,不容置疑的威嚴之中,更混入了沙場淬煉出的沉鬱殺伐之氣,令人心膽俱寒。

士卒們頓時駭然失色,那隊率更是瞳孔驟縮。他不敢怠慢,慌忙上前幾步,雙手近乎顫抖地接過那方銀印,仔細驗看。印文赫然是“南陽太守章”!規製、篆法、銀質、綬帶顏色與織工……無一不符漢家二千石高官之製!他臉上瞬間血色褪儘,換上了極度的震驚與惶恐。南陽郡治宛城,遠在數百裡之外的荊州,堂堂一郡之首,秩比二千石的封疆大吏,怎會在這淮南腹地,孤身一人,落得如此狼狽不堪、宛如喪家之犬的境地?

心中疑竇叢生,如同沸水翻滾。是真是假?是冒充高官,還是……遭遇了難以想象的變故?然而,那方沉甸甸的銀印,那絕非尋常人所能擁有的氣度,尤其是那眼神,讓他不敢有絲毫質疑。隊率慌忙躬身,幾乎將身體折成直角,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不…不知府君駕臨!小的們有眼無珠,衝撞虎威,罪該萬死!府君您…您這是……”

“途中遇匪截殺,流落至此。”孫宇收回官印,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無需解釋的終結意味,“速帶本官,見你們縣令。”

“諾!諾!府君請隨小的來!快,快去稟報李縣令!”隊率連聲應道,親自在前引路,態度恭敬到了極點。

壽春城,作為昔日淮南國的都城,巍峨矗立於淮水之畔,城高池深,遠非尋常縣城可比。城牆以巨大的青石壘砌,斑駁的痕跡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兵燹的洗禮。城樓高聳,飛簷鬥拱,氣勢恢宏,簷角懸掛的青銅風鈴,在清晨的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清越而悠遠的聲響,仿佛在吟唱著古老的歌謠。城門兩側,象征著威儀與等級的“戟門”巍然佇立,兩排頂盔貫甲、手持長戟的士卒肅然挺立,鎧甲在漸強的晨光中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孫宇隨著引路的隊率步入城中。城內景象,與外部的肅殺略顯不同。街道頗為寬闊,以青石板鋪就,車輪碾過,發出轔轔之聲。兩旁商鋪林立,旌旗招展,有售賣日常陶器、漆器的,有陳列各色布匹、帛絹的,也有堆積著粟、麥等糧食的鋪子,行人車馬漸漸增多,市井的喧囂與人氣開始彌漫。然而,仔細觀察,仍能發現一些戰亂後留下的痕跡——某些店鋪門板上的刀劍劈砍印記,牆角處尚未完全清理乾淨的焦黑,以及行人臉上那絲難以完全驅散的驚悸與謹慎。黃巾之亂雖主力已平,但餘波未息,在這淮南重鎮,依舊留下了它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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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春縣令李固,年約五旬,麵容精乾,皺紋如同刀刻,鬢角已然染上霜雪,顯是久曆風霜。他身著一襲代表六百石官吏的青色深衣,腰間係著標誌身份的銅印黃綬,步履沉穩中透著一絲急切。聞聽下屬來報,稱南陽太守孫宇孤身狼狽而至,他初時心中的驚疑,遠比那些士卒更甚。南陽與淮南分屬不同州郡,太守無故擅離轄境,乃是官場大忌,輕則申飭,重則免官。更何況是這般形單影隻、血染衣袍、如同喪家之犬的模樣?其中必有驚天隱情!

然而,當他快步迎至二堂院門,親眼見到那位獨立庭中、沐浴在逐漸明亮起來的晨光下的年輕人時,心中的疑慮瞬間動搖了。那方被他捧在手中的銀印青綬,質地做工絕非偽物,沉甸甸地壓在他的掌心,也壓在他的心頭。更令他心悸的,是孫宇其人——雖麵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身形因為傷勢和疲憊而微微佝僂,但那挺直如鬆的脊梁骨,那開闔間自然流露的、曆經沙場鐵血與高位權柄共同淬煉出的凜然氣勢,尤其是那雙深邃眼眸,此刻雖布滿了血絲與難以言喻的疲憊,可深處那簇如同寒夜孤星般不屈的火焰,以及那份洞察世情的冷靜與堅定,絕非尋常人物可以偽裝,甚至非一般二千石官員所能擁有。再聯想到如今荊、豫之地,黃巾雖大體平定,但太平道餘孽猶存,如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仍在各地煽風點火,郡守一級的官員遭遇悍匪刺殺,也並非前所未聞之事。李固宦海沉浮多年,瞬間權衡利弊,終究,選擇了相信,或者說,選擇了最穩妥的做法。

他連忙收斂起所有探究與驚疑之色,換上了恰到好處的恭謹與憂色,快步上前,深深一揖到底:“下官淮南郡壽春縣令李固,拜見孫府君!府君駕臨鄙縣,下官有失遠迎,未能及早察知護衛,致使府君受此磨難,萬望府君恕罪!”他語氣誠懇,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不知府君何以…何以落得如此境地?若有下官能效勞之處,萬死不辭!”

“李縣令不必多禮,亦不必多問。”孫宇虛抬了一下手,動作間牽動了傷口,讓他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聲音平靜,卻自有一股截斷話題的決絕,“本官奉命行事,途中遭遇太平道悍匪截殺,親隨儘歿,不得已流落至此,需借貴地稍作休整,叨擾了。”

李固心領神會,知道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連忙道:“府君言重了!能得府君駕臨,是下官與壽春縣的榮幸!府君傷勢要緊,快請入內歇息!”

縣衙正堂,青磚墁地,廊柱粗壯漆色暗沉,庭中植有幾株蒼勁的鬆柏,雖經戰亂,仍頑強地保持著幾分大漢官署應有的莊重與肅穆氣象。李固親自引路,將孫宇請入後堂專為接待上官準備的廨舍。很快,縣中最好的醫匠被火速召來。當孫宇褪去那身破爛不堪的玄色深衣,露出下麵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傷口時,饒是李固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那一道道皮肉翻卷、深可見骨的刀劍之傷,尤其是左肩胛處那幾乎穿透的猙獰箭創,以及胸前那一片隱隱發黑、肌膚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動、散發著陰寒氣息的掌印……每一處,都在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方才結束的、何等慘烈與凶險的搏殺。醫匠小心翼翼地用烈酒清洗傷口,敷上秘製的金瘡藥,又以潔淨麻布仔細包紮。整個過程,孫宇始終緊抿著唇,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卻連一聲悶哼都未曾發出,這份遠超常人的堅韌與意誌,看得李固暗自心驚,對這位年輕太守的評價,不禁又拔高了幾分。

換上一身李固命人緊急尋來的、同樣為玄色的乾淨深衣,孫宇的臉色稍霽,但眉宇間那化不開的疲憊,與體內那幾股如同惡龍般糾纏衝撞、不斷侵蝕他生機的異種真氣,卻遠非尋常藥石能夠化解。宗仲安那蘊含天道之威的陰寒掌力、張角灌入趙空體內又間接波及他的那至陽至剛的澎湃太平真氣、乃至王陵中其他不知名高手留下的暗傷……此刻在他經脈中形成了一種危險的平衡,或者說,是一種持續破壞的拉鋸,讓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內力流轉,都伴隨著針紮斧鑿般的劇痛。

李固親自奉上溫熱的羹湯與精細的粟米飯,低聲道:“府君勇武,天下皆知。單騎衝陣、劍斬黃巾渠帥之事,下官亦素有耳聞。隻是…”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如今這淮南境內,亦非太平樂土。太平道雖主力潰散,然其樹大根深,殘餘黨羽眾多,多據八公山及周邊險要山川為寇,打家劫舍,對抗官府。其中不乏武道強橫、手段狠辣之輩。下官聽聞,近日他們活動愈發猖獗,各山頭之間似有聯動,像是在瘋狂搜尋什麼重要人物或物事……府君一路行來,還需萬分小心才是。”

孫宇接過陶碗,指尖因虛弱與體內的痛楚而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自然明白,李固口中那些“搜尋物事”的“寇匪”,其真正目標,九成便是自己懷中的《太上清靜》殘卷與《歸藏》古簡,以及他這項上人頭。白歧、黃崆未死,宗仲安更不會輕易放過他,太平道在荊、豫一帶的潛勢力,依舊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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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李縣令提醒,本官知曉了。”他淡淡回應,語氣平靜無波,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有一閃而逝的森然殺意,如同冰層下的暗流,雖未爆發,卻令人心寒。

此番承情,他記下了。以他孤傲心性,本不願輕易受人之惠,更不願將無關之人卷入自身漩渦。奈何此刻虎落平陽,龍困淺灘,內力十不存一,外傷未愈,這份雪中送炭之情與至關重要的喘息之機,顯得尤為珍貴。

在壽春縣衙廨舍勉強歇息了兩日,借助藥物外敷和內服,以及自身《流光劍典》根基的頑強運轉,孫宇的外傷暫時穩定了幾分,不再流血,開始有愈合的跡象。但內傷依舊沉重如故,那幾股異種真氣如同在他經脈中紮下了根,難以驅除,隻是暫時被更強的意誌力和精純的流光真元壓製下去。他心係南陽局勢,更掛念著體內異種真氣隨時可能爆發的趙空,不敢在此久留。第三日清晨,天剛蒙蒙亮,他便向李固提出辭行。

李固知其去意已決,挽留無用,沉吟片刻,道:“府君傷勢未愈,孤身上路,若再遇強敵,恐有不便。如今郡內雖大體平定,但小股匪患不絕於道。下官可從尚未解散的民兵鄉勇中,抽調一隊精銳,護送府君出我淮南郡地界,進入荊州江夏郡境內,以確保府君路途安全。”

孫宇看著李固,這位老成持重的縣令眼中,有關切,有對上官安危的儘責,或許,也有一絲不願這位“麻煩”在自己轄境內久留或出事、盼其早日平安離去的考量。但無論如何,此舉確是周到,解了他眼下最大的難題。他微微頷首,這一次,沒有拒絕這份好意:“如此,有勞李縣令費心安排了。”

“此乃下官分內之事,府君萬莫客氣。”李固拱手,隨即轉身對衙役吩咐下去。

不多時,一隊約五十人的鄉勇在縣衙前的空地集結完畢。這些鄉勇並非正規官軍,身著粗布短褐,外罩簡易的熟皮甲,頭纏象征漢家火德的赤幘,手中兵器多是長矛、環首刀,甚至還有獵弓,裝備雖略顯雜亂,但隊列整齊,眼神銳利,身形精悍,顯然都是經過戰陣洗禮、為保衛鄉裡而戰的悍勇之輩。為首一名隊率,名喚王猛,身形魁梧,麵色黝黑,一道刀疤從眉骨斜劃至下頜,更添幾分剽悍之氣。他大步上前,向著已走出廨舍的孫宇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如鐘:“末將王猛,奉李縣令之命,率本隊鄉勇五十人,護送府君出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孫宇已換回了那身經過漿洗、卻依舊難掩多處破損與淡淡血痕的玄色深衣,倚天劍穩穩懸於腰間。他目光掃過這隊散發著精悍之氣的鄉勇,微微點頭。隨即,在李固安排下,他翻身上了一匹備好的駑馬。這馬雖非神駿,但腳力穩健,正適合他此刻傷重之軀。即便動作因傷勢而略顯遲緩,但那份經年累月形成的、洗練而沉穩的氣度,卻未曾稍減。

“出發。”他輕聲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隊率王猛沉聲應諾:“啟程!”

一行人,五十名鄉勇護衛著中央馬背上的玄色身影,離開了壽春縣那高大的城門,踏上了通往西方的官道,身影在清晨的薄霧與漸亮的天光中,漸行漸遠。

李固獨自站在城門口,望著那支小小的隊伍消失在道路的拐角,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他隻希望這位煞神般的南陽府君,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地離開淮南郡,莫要再在自己這好不容易才恢複些許秩序的地頭上,生出什麼難以收拾的事端來。這亂世,能守住一方平安,已屬不易。

夜色再次如濃墨般傾瀉而下,將天地萬物吞噬。壽春城頭的點點火光,在帶著寒意的夜風中明滅不定,如同喘息。連續兩日的休憩,如同在乾涸的河床上滴入的幾滴清水,雖暫緩了孫宇體表外傷的惡化,但內裡的沉屙,卻遠非如此輕易能夠化解。宗仲安那蘊含著一絲天地之威的陰寒掌力,如同最頑固的冰棱,凍結著關鍵經脈;張角那至陽至剛、卻又因強行灌注而顯得狂暴無比的太平真氣殘息,則如同岩漿在他體內左衝右突;加之王陵中其他不知名機關或高手留下的暗傷……這幾股性質迥異、卻同樣destructive的力量,在他經脈中糾纏、衝撞、撕扯,使得他每一次試圖凝神運功,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跋涉。尋常醫匠的湯藥,或許能止血生肌,卻難化內腑之鬱結,難平真氣之暴動。

鄉勇隊列在官道上沉默地行進著,手中的火把劈啪作響,跳動的火焰映照著他們飽經風霜卻堅毅的麵龐,也映亮了孫宇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他閉目端坐於馬背之上,身體隨著駑馬的步伐微微晃動,看似在休憩,實則正以絕強的意誌,竭力運轉著《流光劍典》的心法。一絲絲微弱的銀色流光,如同最纖細的銀絲,在他受損嚴重的經脈中艱難地遊走,試圖修複創傷,並壓製、疏導那幾股躁動不安的異種真氣。懷中,《太上清靜》殘卷與《歸藏》古簡緊貼著他的胸口,一者散發著清冷虛寂的意蘊,一者流淌著厚重坤元的氣息,這兩股古老的力量,竟隱隱與他體內的流光真元以及那些異種真氣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微妙共鳴與牽引,仿佛冰與火的碰撞中,孕育著某種未知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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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的黃昏,殘陽如血,將西邊的天空染成一片淒豔的橘紅。隊伍行至一處名為“斷魂澗”的險要之地。此地兩座陡峭山崖如同巨神揮斧劈開,夾峙出一條幽深無比的澗穀,穀底深不見底,隻有湍急的水流撞擊岩石發出的轟鳴,如同萬千冤魂在深淵中哀嚎咆哮。連接兩崖的,僅有一條依附著懸崖開鑿的殘破棧道,以粗大木樁打入岩壁,上鋪木板,寬僅容兩馬交錯,年久失修,許多地方的木板已然腐朽鬆動,下方便是那令人頭暈目眩的萬丈深淵。

就在孫宇在鄉勇護衛下,踏上棧道中段,前後隊伍拉長,首尾難以兼顧,地形最為險惡、進退維穀之際——

異變,毫無征兆地陡生!

棧道前方的虛空,仿佛平靜的水麵被投入了一顆石子,一陣肉眼可見的、細微卻清晰的波紋蕩漾開來。隨即,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自那扭曲的虛空中一步踏出,穩穩地落在了棧道之上,恰好擋住了去路。此人年約三旬,麵容陰鷙,膚色是一種長期不見陽光的、病態的蒼白,一雙細長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瞳孔縮成兩點寒星,閃爍著毒蛇盯上獵物時那般冰冷而殘忍的光芒。他身著暗黃色勁裝,並非普通太平道教眾所穿的杏黃,顏色更為深沉內斂,衣料光滑細膩,隱隱有流光轉動,袖口與衣襟處,以極其精巧的金線,繡著繁複而詭異的雲籙紋路,周身氣息幽深似古井寒潭,竟與這懸崖、幽澗的環境隱隱融為一體,若不細看,幾與背景無異。

“孫府君,”來人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一種如同生鏽鐵片相互摩擦的質感,在這幽深閉塞的澗穀中回蕩,更添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一路辛苦,鞍馬勞頓。”他微微歪頭,細長的眼睛打量著馬背上臉色蒼白的孫宇,如同在欣賞一件即將到手的藝術品,“在下,南宮晟,忝為太平道,荊州道,道主。特在此絕地,恭送府君……上路。”

“上”字剛落,“路”字未出,殺氣已如實質般爆發!

幾乎在同一瞬間,孫宇身後棧道的來路入口處,以及兩側那猿猴難攀的懸崖峭壁之上,無聲無息地,如同從陰影中滲透出來一般,出現了數十名身著統一黃衣的勁裝漢子。這些人眼神冷漠銳利,如同鷹隼,氣息沉穩綿長,動作整齊劃一,絕非之前遭遇的那些烏合之眾可比,顯然是太平道中百裡挑一、經過嚴格訓練的精銳遊俠,其中甚至隱隱有幾道氣息,已臻江湖好手之列。他們手中勁弩上弦,刀劍出鞘,封死了孫宇一行人前後左右、乃至頭頂所有可能閃避騰挪的空間。濃烈如有實質的殺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這狹窄的棧道,連澗底轟鳴的水聲似乎都被這股殺氣所壓製。

“保護府君!”隊率王猛反應極快,嘶聲怒吼,鄉勇們雖驚不亂,迅速收縮隊形,舉起隨身攜帶的簡陋木盾,長矛向外,結成一個小小的圓陣,將孫宇護在中心。然而,他們的對手,是太平道的真正精銳!

孫宇按韁下馬,動作因傷勢而略顯遲緩,但腰間的倚天劍卻應手而出,發出一聲清越的鏗鳴,劍身出鞘半尺,冰冷的銀色劍氣如同月華般傾瀉而出,將他周身籠罩,驅散了些許那令人窒息的殺氣。“南宮道主,”孫宇目光平靜地看著前方那道暗黃身影,聲音依舊穩定,“如此步步緊逼,窮追不舍,是欲效仿荊軻刺秦,為張角殉道,還是……貪圖那淮南王陵中的些許遺寶,甘為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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