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衍的被擒,是否本就是引蛇出洞的誘餌?王境的現身,是巧合,還是這連環殺局的開端?南宮雨薇……她在此局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是無辜被利用,還是……同謀?”
這些思緒如電光石火般在他腦海中掠過,每一個疑問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刺探著真相的核心。然而,他的核心意誌堅如磐石。無論陰謀為何,在絕對的實力麵前,皆可一劍破之。他微微抬眼,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終落在南宮晟身上。這位太平道荊州道主,曾與他並肩作戰,也曾與他煮酒論劍,如今卻兵戈相向。
孫宇雙指夾住南宮晟刺來的長劍,指尖傳來的巨力讓他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真氣中的驚惶與掙紮。他心中並無得意,隻有一絲淡淡的惋惜。趙空對此人的欣賞,他是知道的。那個平日裡嬉笑怒罵、看似玩世不恭的兄弟,曾多次在他麵前提及南宮晟的才華與抱負,言語中不乏惋惜與期待。
南宮晟的指尖在顫抖。並非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股從劍身上傳來的、沛然莫禦的真氣,如同長江大河,洶湧不絕,幾乎要將他浮妄境的修為徹底衝垮。他身穿一襲青色棉布深衣,腰間束著尋常布帶,雖無華飾,卻難掩其作為太平道荊州道主的沉穩氣度。此刻,他的麵容因全力運功而微微泛紅,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為何會走到這一步?”南宮晟心中湧起巨大的挫敗感和一絲荒謬。他想起少年時在南宮家族中受到的冷眼與排擠,那些因父親早逝、家族傾軋而帶來的屈辱與無奈。是張角,那位大賢良師,給了他新的希望,傳授他太平道的理念與武學,讓他看到了“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理想藍圖。
歸附南陽,本是亂世中為保全數千太平道眾的權宜之計。孫宇的雄才大略,趙空的豪邁不羈,都曾讓他看到另一種可能。然而,家族本部傳來的密令,與王境帶來的“大賢良師”張曼成的鈞旨,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家族以複興南宮氏為名,要求他配合此次行動;而太平道內部,以王境為首的力量,則視孫宇為北上荊襄的最大障礙,必欲除之而後快。
“對孫宇出手,非我所願……但家族存續,道眾前途,大賢良師的號令……有些路,一旦踏上,便無法回頭。”
他咬緊牙關,試圖催動更多真氣,將畢生修為灌注於劍尖,卻發現如同泥牛入海,孫宇的修為,深不可測!這種絕對的差距,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孫宇那雙指之間蘊含的力量,如同深淵,不僅吞噬了他的劍氣,更似乎在審視著他的內心,拷問著他的抉擇。
南宮雨薇癱坐於地,冰冷的青石地麵透過單薄的裙裳傳來刺骨的寒意,卻遠不及她心中的冰冷。她身著一襲藕荷色的曲裾深衣,衣料是上好的吳絹,此刻卻沾染了塵埃,幾處褶皺如同她此刻紛亂的心緒。梳著未出閣少女常見的雙環髻,綴以簡單的珠花,此刻也已鬆散,幾縷青絲垂落額前,更添狼狽。
她的視線模糊,淚光瑩然,看著眼前信任的兄長們刀劍相向,看著那個她心中默默牽掛的男子——孫宇,陷入精心策劃的圍殺之局。家族的責任,個人的情感,如同兩把鈍刀,反複切割著她的心,痛徹心扉。
南宮衍的利用以她被軟禁為由引孫宇前來),南宮晟的隱瞞從未透露與家族和太平道的真實計劃),南宮璩的參與看似斡旋實則推動)……她仿佛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卻被至親之人牢牢困在這命運的漩渦中心,無法掙脫。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冰冷,包裹了她。她想起與孫宇在江東初遇時的情景,那時他還是遊學士子,風度翩翩,與她談詩論賦,縱論天下。如今,他是威震南陽的太守,她是身陷家族陰謀的弱女。那點朦朧的情愫,在殘酷的現實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為何……為何一定要兵戈相見?難道除了殺戮,就沒有彆的路可走嗎?”她想要呐喊,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無助地看著眼前劍光閃爍,氣勁交擊,每一次碰撞,都讓她的心隨之震顫。
南宮衍在一擊不中,兵刃被毀的驚駭之後,迅速後撤,眼中閃爍著驚疑不定的光芒。他身穿絳紫色綢緞深衣,頭戴玉冠,此刻卻顯得有些淩亂。他原本以為憑借三人合擊,加之王境在外策應,足以重創甚至擊殺孫宇,沒想到此人武功竟已至如此境界!
“失算了!孫宇的修為,比情報中描述的還要可怕!這絕非尋常流虛境!難道他一直在隱藏實力?還是說……趙空撤走外圍衛士,本身就是一個請君入甕的陷阱?”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過於自信,成了彆人手中更大利害關係的棋子?家族本部隻告訴他配合行動,擒殺孫宇,南宮家便可借此機會重新掌控荊州部分勢力,並與太平道達成更緊密的聯盟。但如今看來,孫宇的強悍遠超預期,而趙空的按兵不動更是透著詭異。他心中飛快盤算,若事不可為,該如何脫身,又將如何向家族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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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南宮璩則心中叫苦不迭。他配合出手,更多是迫於形勢和家族壓力。他主要負責南宮家在荊州的商務,深知與南陽郡守府維持良好關係的重要性。此刻見孫宇神威若此,僅憑雙指便接下南宮晟全力一劍,輕描淡寫間化解三方合擊,已知事不可為。
“完了!此番刺殺若敗,南宮家在荊州多年的經營恐將毀於一旦!必須想辦法撇清關係,至少……要保住一部分根基。”
他飛快地思索著脫身之策,目光遊移,尋找著驛館內可能的退路,以及事後如何與孫宇、趙空交涉,將南宮家的損失降到最低。他甚至開始考慮,是否要臨陣倒戈,以換取孫宇的寬恕,但看到南宮晟那決絕的眼神和王境在門外虎視眈眈的身影,又立刻打消了這個危險的念頭。
驛館之外,風更急。
趙空身著青衣,外罩一件大氅,並未著甲。他抱臂立於一座望樓的陰影之下,遙望著驛館內的激鬥。寒風卷起地上落葉,露出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眸,眼神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慵懶,仿佛在觀賞一場與己無關的場麵。
他身後的陰影中,一老一少兩道身影默然肅立。黃忠須發已有些花白,麵容沉毅,身背一把巨大的鐵胎弓,目光開闔間精光四射;甘寧則是一身錦帆遊俠兒的打扮,腰間懸著鈴鐺,臉上帶著躍躍欲試的興奮表情。
“四個人就敢殺大哥?”趙空撇了撇嘴,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王境一個流虛境界倒也還罷了,其他三個小輩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他師承紫虛上人,眼界極高。尋常武者,哪怕是所謂的一方豪傑,也難入他法眼。更何況,他們兄弟幾人這些年來對陣的,不是張角、王瀚那般幾乎無敵的高手,就是宗仲安、張寶、王境這等成名已久的強者。而他們身邊的夥伴,無論是陸允、孫原,還是郭嘉、管寧,乃至東方詠、謝緣風,無一不是當今天下罕見的少年英才。
相比之下,南宮晟雖是太平道翹楚,實力或許勝過黃崆、白歧之流,但在孫宇和趙空兄弟二人眼中,實在不算威脅。趙空對孫宇的實力有著絕對的信心。
他胸有成竹。從南宮璩主動要求見南宮衍時,他就覺得不對勁。南宮衍束手就擒太過“輕易”,王境失蹤太久,張曼成、白歧、黃崆等太平道核心人物又動向不明……這些漏洞太過明顯。於是,他索性將計就計,借此一會,測一測南宮家與太平道殘餘勢力究竟意欲何為,他們的背後,是否還有更深層的黑手。
他看似撤走了驛站周邊不少衛士,實則在更外圍布下了天羅地網,由黃忠、甘寧等人暗中掌控,既是為了給對手製造壓力,也是為了防範可能出現的其他變故。
“大哥……讓我看看,你這柄‘倚天劍’,今日要飲多少血,才能讓這些蠢蠢欲動的魑魅魍魎,徹底認清現實。”趙空喃喃自語,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風雪在他身周盤旋,卻無法近他三尺之內。
驛館內,殺機在短暫的凝滯後,再次爆發!
被孫宇雙指夾住長劍的南宮晟,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知道已無退路。他猛地棄劍後撤,雙掌一錯,太平道秘傳的“黃天掌”已然拍出,一股帶著寂滅意味的灰蒙蒙氣勁直襲孫宇胸腹!
場中,王境率先發難。這位太平道荊州道主身著赭色勁裝,雙劍在手中挽了個劍花,劍身泛著幽幽寒光。他腳步一錯,身形如鬼魅般欺近,雙劍交錯斬出,正是其成名絕學“陰陽離合劍“的起手式。
“孫太守,得罪了!“
王境長嘯一聲,雙劍劃破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左手劍陰柔刁鑽,直取孫宇咽喉;右手劍剛猛霸道,橫掃腰腹。兩股截然不同的劍意竟能完美融合,顯露出其深厚的劍道造詣。
孫宇麵色不變,玄色官袍在劍風中獵獵作響。他看似隨意地側身半步,倚天劍甚至未曾出鞘,僅以劍鞘輕點,便準確無誤地擊中雙劍力道最薄弱之處。
“叮“的一聲輕響,王境隻覺一股柔勁順著劍身傳來,竟讓他蓄勢已久的一擊無功而返。他心中駭然,雖早知孫宇武功深不可測,卻沒想到差距竟如此明顯。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東廂房頂上,一道灰影如大鵬展翅般撲下。黃崆一襲青灰色布衣,手中長劍抖出七點寒星,分取孫宇後背七大要穴。這一招“七星追月“使得又快又急,劍尖顫動間封死了所有閃避的空間。
幾乎同時,西側古槐後閃出一道白影。白歧身著素白箭袖,劍法走的卻是剛猛路子,一招“力劈華山“帶著開山裂石之勢當頭斬落。劍風激蕩,竟將滿地落葉卷得四處飛散。
這三人的配合頗為默契,王境正麵強攻,黃崆背後偷襲,白歧從上而下封堵,儼然組成一個絕殺之局。
孫宇終於動了。
他身形微晃,看似險之又險地避過黃崆的七劍,倚天劍不知何時已然出鞘,劍尖輕挑,準確點在白歧的劍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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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
白歧隻覺一股柔韌的力道傳來,沉重的一劍竟被帶得偏向一旁,險些斬中身旁的王境。他急忙撤劍後躍,臉上滿是驚疑不定。
孫宇卻借著這一挑之力,身形如柳絮般飄然後退,恰好避過王境緊隨而至的一記殺招。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仿佛早已計算好每一步。
“好身法!“王境咬牙喝道,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孫宇持劍而立,倚天劍在昏暗的天光下泛著清冷的光澤。他掃視著眼前三人,淡淡道:“太平道兩大道主齊至,倒是給足了孫某麵子。“
話音未落,南宮晟忽然長身而起。經過方才的調息,他內息已然平複。他望向孫宇,眼神複雜,終於還是緩緩拔劍出鞘。
“孫太守,得罪了。“
南宮晟的劍法與他的人一般,沉穩中帶著幾分孤高。這一劍看似平平無奇,卻暗藏數種變化,劍尖顫動間,已封死孫宇所有退路。
與此同時,南宮衍也動了。這位南宮世家的長子雖然並非太平道中人,但與孫宇素未謀麵,此刻見局勢混亂,也存了幾分試探之心。他指掌間風雷隱動,家傳絕學“囚天指“點向孫宇周身大穴。這一指出手狠辣,顯然是要置人於死地。
南宮璩見狀,也隻得硬著頭皮上前。他身形飄忽,一套陰柔詭異的掌法配合著淬毒的暗器,封鎖孫宇的退路。
六道身影在庭院中交錯而立,殺氣彌漫,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南宮雨薇癱坐於冰涼的青石地上,那刺骨的寒意,自石縫滲入肌理,直抵心尖。她身著一襲月白蹙銀蓮紋曲裾,此刻裙裾委地,沾染了塵土與零星血點,宛如一株被風雨摧折的空穀幽蘭。發間那支赤金點翠步搖斜斜欲墜,流蘇輕顫,映著她蒼白如紙的麵容。那雙曾似秋水深潭的眸子,此刻霧氣氤氳,視線模糊地望向前方那片刀光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