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聖棺
地下密室的死寂,被一陣奇異的感覺打破。
並非危險逼近的警兆,也非陰棺本身的脈動變化。那感覺,來自更遠的地方,順著祖宅地脈中極其稀薄的陰氣聯係,如同投入古井的一顆石子,漾開細微卻無法忽視的漣漪。
蕭辰盤膝未動,灰白的眼眸卻微微睜開一線。棺奴之軀與陰棺深度聯結帶來的感知,比之前更加敏銳。他“看”向那漣漪的源頭——並非祖宅內部,而是在棲霞城西,靠近城牆根那片混亂、貧窮的坊市深處,一處不起眼的、掛著褪色“陳記棺材鋪”招牌的院落地下。
那裡,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不是靈力,也非純粹的陰煞,而是一種……共鳴?與陰棺相似,卻又似是而非的木質與陰氣的混合氣息,微弱,卻帶著某種古老的、同源而出的“血脈”聯係。
幾乎在這感應生出的同時,陰棺深處那沉眠的黑暗意誌,似乎也微不可察地波動了一下。沒有清晰的意念傳來,但連接蕭辰的鎖鏈,卻傳遞出一種極其隱晦的“注意”與“確認”感。仿佛棺槨本身,也“認”出了這遙遠的、微弱的同類氣息。
蕭家……旁支?蕭辰被禁錮的自我意識底層,一個模糊的、來自過往記憶殘渣的詞彙浮現出來。父親似乎曾隱晦提過,蕭家並非棲霞城獨有,早年曾有血脈散落他處,但皆因無法繼承陰棺核心之力而逐漸淪為凡俗或小勢力,與主家斷絕往來已久。
這棺材鋪下的東西,是某支蕭家旁支遺留的?他們此刻觸動它,是因為昨夜陰棺反噬的異象,驚動了他們?
疑慮剛生,新的變化接踵而至。
那棺材鋪地下的“共鳴源”,波動突然變得劇烈起來,仿佛被徹底激活。緊接著,一道極其隱晦、卻充滿某種“指向性”的探查波動,如同被精確引導的箭矢,無視了城中大部分區域的阻隔,穿透街巷屋舍,徑直朝著蕭家祖宅,更準確地說,是朝著地下密室陰棺所在的位置,“掃描”而來!
這探查波動並非靈力神識,也與之前青冥宗修士的術法不同,其核心是一種更加內斂、更加貼近陰木本質的“感知”。它巧妙地避開了城中幾處修士聚集地的警戒,甚至繞開了青冥宗彆院的方向,目標明確,直奔陰棺。
蕭辰心中一凜。棺奴之軀本能地進入最高戒備狀態,身周陰煞之氣凝而不發。但他能感覺到,這道探查波動並無攻擊性,更像是在……“驗證”?或者說,“叩門”?
波動觸及祖宅外圍的瞬間,陰棺的脈動微微加快了一絲。那道連接蕭辰的鎖鏈,傳來一種奇特的“許可”感,似乎陰棺默許了這探查的進入。
無形的探查波動如水銀瀉地,滲透祖宅的牆壁地麵,避開了那些殘留的陰氣漩渦,精準地“流淌”到了地下密室之外。它沒有試圖突破密室本身的阻隔,而是在入口處徘徊、縈繞,如同某種古老的、約定好的暗號,輕輕“叩擊”著密室與陰棺存在的“概念”。
蕭辰能“聽”到,不,是感知到,那波動中傳遞出的、斷續而模糊的信息碎片:
“…主家…氣息…確認…”
“…異動…源自…聖棺…”
“…血脈…感應…微弱…異常…”
“…權限…請求…連接…”
最後四個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意味。
陰棺深處的黑暗意誌,依舊沉默。但鎖鏈傳來的“許可”感,卻變得明確。它似乎認可了這“權限請求”。
蕭辰尚未理解這“連接”具體意味著什麼,下一瞬,異變陡生!
那道徘徊在密室入口的探查波動,驟然收縮、凝聚,化作一道細若發絲、卻凝實無比的灰黑色“線”,猛地刺入了密室之中!並非攻擊,而是如同鑰匙插入鎖孔,精準地“搭”在了陰棺烏沉的棺身之上,一處極其隱蔽、蕭辰從未留意過的、形似年輪紋理的凹陷處。
“嗡——!”
陰棺發出一聲低沉的、仿佛沉睡中被打擾的輕鳴。棺身表麵那些黯淡的符文,有極其短暫的微光一閃而過。那道灰黑色的“線”瞬間繃直,顏色也由灰黑轉為一種更深沉、仿佛沉澱了無儘歲月的暗褐色。
緊接著,一股冰冷、古老、卻與陰棺本身那黑暗意誌的純粹“死寂”略有不同的信息流,順著這條“線”,洶湧而至!這信息流駁雜、零碎,充滿了時間的塵埃感,其中包含著大量蕭辰無法立刻理解的符號、圖案、記憶片段,以及一種強烈的、跨越漫長歲月的“歸屬”與“呼喚”的意念。
信息流的衝刷讓蕭辰的棺奴意識都出現了片刻的震蕩。他被動地接收著,如同旁觀一場快進的、褪色的古老默片:
他看到模糊的、穿著與現今不同樣式服飾的蕭家族人,圍繞著一口比他身下這口略小、紋飾也略有差異的棺木進行祭祀;他看到那口小棺被深埋入地下,周圍布置著複雜的陣法;他看到血脈分流,一支族人攜帶某種信物遠離,另一支則留守聖棺即他身下這口)所在地;他看到時光流轉,遠離的支脈逐漸勢微,信物蒙塵,傳承斷絕,隻留下地下那點微弱共鳴作為最後的路標;他還看到昨夜陰棺反噬、亡者歸來的可怖景象,在這信息流中一閃而過,帶著遠方的驚懼與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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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所有雜亂的畫麵和信息凝聚、收束,指向一個清晰、堅定,甚至帶著某種狂熱與期盼的意念,直接烙印在蕭辰或者說,陰棺認可的“守棺者”)的意識中:
“聖棺驚變,主家血脈斷絕之象已顯此判斷讓蕭辰那點微弱的自我一陣悸動)。西坊,陳記棺材鋪,地下三丈,‘子棺’共鳴已啟。持此‘木引’一股關於如何操控那暗褐色連接線的模糊法訣隨之傳來),可暫借子棺之力,穩固聖棺溢散之氣機,遮掩天機探查,暫避鋒芒。吾乃蕭氏遠山支脈第七代守棺人,蕭遠山,聽候……主家調遣。”
信息流戛然而止。
那條搭在陰棺上的暗褐色“線”並未斷開,反而變得更加穩固,如同在陰棺與遙遠的西坊棺材鋪地下那口“子棺”之間,架起了一座無形的橋梁。一絲微弱但精純的、與陰棺同源卻更為溫順平和的陰木氣息,開始順著這條“線”,緩緩流入陰棺之中。
蕭辰能感覺到,陰棺那因為棺蓋碎裂而隱約有些躁動不穩的“完整性”,在這股同源氣息的滋養與“縫合”下,竟然真的平複了一絲。雖然遠未修複,但那種不斷“漏氣”般散逸本源陰氣的趨勢,被暫時遏製了。同時,一層極其淡薄、卻玄奧無比的“膜”,以陰棺為中心悄然張開,籠罩了整個密室,並隱隱與祖宅地脈殘留的陰氣結合,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針對神識與天機推演的屏蔽層。
這就是“子棺”之力?遮掩天機,穩固氣機?
那自稱為“蕭遠山”的旁支守棺人,竟能在遠距離做到這一步?而且,他判斷“主家血脈斷絕”,顯然是根據陰棺反噬的異象,卻不知蕭辰這個“棺奴”的存在,或者說,不認為棺奴能代表主家血脈。他等候的,或許是陰棺本身意誌的回應,或者……是那沉眠之“主”?
陰棺深處的黑暗意誌,對於這股外來同源力量的注入和天機屏蔽的形成,沒有任何排斥,反而傳遞出一種“理應如此”的漠然接納感。鎖鏈微微放鬆,似乎對蕭辰這個“棺奴”剛才沒有阻攔這“連接”的行為,表示滿意。
蕭辰沉默了。灰白的眼眸深處,思緒冰冷地轉動。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蕭家旁支,這個蕭遠山,是友是敵?他所圖為何?僅僅是為了履行古老支脈對聖棺的守護職責?那句“聽候主家調遣”,又有幾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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