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士陸老師真是不一樣。
士陸老師是個傳奇。
那件眾所周知的事情發生後,四歲的士陸老師就開始東躲西藏。八歲就被抓進監獄。
十五歲的時候就參加了那個著名的東江縱隊。直到快二十歲了,才由於患上了肺結核,從醫院護士的崗位上調離進入老區的自然科學院學習。
二十歲連三角函數都不懂的愣小子,憑著一股子“抽著也要學”的韌勁,硬是在老毛子那邊拿下優秀化工機械工程師稱號,最後祖國一聲召喚,又一頭紮進核動力專業的書堆裡。
這樣的人生,不是傳奇是什麼?
不知道士陸老師動了不著調念頭的呆毛崽一邊在心裡感慨著前輩波瀾壯闊的人生,一邊仰頭,真切地感受著麵前這個鋼鐵巨物所帶來的沉重壓迫感。
“你妹!一個潛艇怎麼這麼大一坨!明明在海裡航行的時候,看著就那麼一小點……”
他之前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士陸老師在水下的拚搏所吸引,心神緊繃,無暇他顧。
此刻緩過神來,站在這艘“早潮”級潛艇的腳下,才猛然意識到,即便這隻是一艘排水量約800噸的中小型潛艇,當其靜臥於乾船塢之中時,依舊是如此令人望而生畏的龐然大物。
艇體黝黑,流線型的艇身從圓鈍的艇艏平滑地過渡到漸收的艇艉,在朦朧的月光和船塢內零星的燈光下,泛著冷硬而濕潤的光澤。
像一堵驟然升起的鋼鐵懸崖,截斷了江夏的視線。
平時在海上,它的大部分軀體都隱藏在水下,隻露出指揮塔等少量上部結構,顯得低矮而隱蔽。
但此刻,它完整的紡錘形軀體暴露無遺,那近六十米的長度和數米高的乾舷,構成了一種沉默卻磅礴的存在感,仿佛一頭暫時收斂了爪牙、卻依舊散發著原始力量的史前巨獸。
甲板上錯綜複雜的係纜樁、升降口蓋和各種突起物,更增添了其結構的複雜與工業造物的冰冷質感。
而最讓江夏心裡發怵的,還是那座矗立在艇體脊背上的指揮塔!
這在海裡隻露個腦袋出來的家夥,湊近了才發現它在甲板之上,足有三米寬、十米高,金屬爬梯從甲板蜿蜒到塔頂,鏽跡斑斑的梯級仿佛在風裡微微晃動,活像架在半空的天梯。
“趙哥,就沒有從底下進去的辦法?”江夏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有的!不過被我焊死了!從鐵道兵戰友那邊弄到了一種新玩意,好家夥,擱水裡都能燃起來!一路火花帶閃電,彆提多好看了!”
“叫……啥熱劑來著?”
江夏捂臉,“鋁熱劑……你們玩的花樣可真多……”
“哈哈哈……出海的人,零零碎碎都要準備點,不知啥時候就能用上!”趙剛憨厚一笑,指了指艇身側麵垂下來的軟掛梯。
“先爬這個上甲板,指揮塔的扶梯就在甲板中部,我跟在你後麵,放心!”
那軟掛梯是船廠的人加裝的,用麻繩纏著厚木板做成。常年被海風吹著,散發著濃重的鹹腥味,木板邊緣已經發潮變形,抓在手裡黏膩膩的。
江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因巨大尺度對比而產生的輕微眩暈感,找準軟梯的扶手和狹窄踏腳處,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
軟掛梯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下方是黑漆漆的船塢地麵,每爬一步,他都忍不住低頭瞟一眼,心臟跟著懸起來。
“彆往下看!朝前看!抬頭大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