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抵長安碼頭時,恰逢端午。朱雀大街上掛滿了艾草與菖蒲,孩童們提著紙鳶穿梭其間,叫賣粽子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讓人幾乎忘了數月前的血月陰霾。
蕭悅三人剛踏上碼頭,就見蘇清瑤帶著幾個醫女在給往來的百姓分發草藥包。她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襦裙,銀簫彆在腰間,鬢邊簪著朵石榴花,看到三人時,眼睛彎成了月牙:“可算回來了!葉大哥昨天還說,你們要是再遲些,端午的粽子就要被我吃光了。”
她看到蕭悅腰間空蕩蕩的——那枚血月玨已在錢塘化作光點消散,隻剩下一道淺淺的玉痕留在掌心,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了然地歎了口氣,沒再多問。
“長安這邊怎麼樣?”柳園開最關心的還是疫病,他伸手接過蘇清瑤遞來的草藥包,放在鼻尖聞了聞,“這是……驅蛇蟲的方子?”
“嗯。”蘇清瑤點頭,領著他們往醫館走,“上個月城南突然出現一批毒蟲,咬了人之後會起紅疹,和江南的蛇化症有些像,雖不致命,卻蔓延得很快。葉大哥懷疑是血月樓的餘孽搞鬼,正在追查毒蟲的來源。”
說話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街尾傳來。一隊金吾衛策馬疾馳,為首的校尉看到蘇清瑤,勒住馬喊道:“蘇姑娘,葉少俠在西市發現了可疑蹤跡,請你立刻過去一趟!”
四人趕到西市時,這裡已被金吾衛封鎖。葉寒正站在一家藥鋪前,冰魄劍插在地麵,劍身上的星屑順著劍身流淌,在地麵凝成一道冰霜結界,將藥鋪籠罩其中。結界內,十幾個黑衣人正與他對峙,這些人身形佝僂,動作詭異,指尖彈出的不是內力,而是墨綠色的毒液。
“這些人不是血月樓的餘孽。”葉寒看到蕭悅等人,聲音清冷如舊,“他們的招式帶著南疆巫蠱的痕跡,但又摻雜了西域的血月咒,像是……兩種邪術的結合體。”
蕭悅注意到那些黑衣人的脖頸處,都有一個淡淡的螺旋印記,與蠱王的輪回螺標記相似,卻又多了幾分血色紋路。“是蠱王的殘部和血月樓餘孽合流了。”他握緊腰間的人刀,刀身傳來熟悉的震顫,“他們在嘗試融合兩種力量。”
就在此時,藥鋪的屋頂突然炸開,一個黑袍人破瓦而出,手中提著一個黑色的陶罐,罐口溢出的黑氣在空中凝成一條雙頭蛇影,朝著葉寒撲來。“抓住他們!樓主的計劃就差最後一步了!”黑袍人嘶吼著,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樓主?”蕭悅心中一凜,血月樓的假韓千絕不是已經被淨化了嗎?難道還有其他繼承者?
葉寒冰魄劍揚起,漫天星屑化作冰棱,將雙頭蛇影凍在半空。柳園開的軟劍紫火大盛,如靈蛇般纏上黑袍人的手腕,卻被對方袖口噴出的毒粉逼退。秦無殤的木杖發出震耳的嗡鳴,音波在結界內形成一道無形的牆,將黑衣人的退路堵住。
蕭悅人刀直取黑袍人手中的陶罐,刀芒斬在罐口的瞬間,罐內突然傳出無數冤魂的哀嚎,黑氣如潮水般湧出,在結界內化作一張巨大的鬼臉,朝著眾人撲來。“這罐子裡裝的是……被煉化的魂魄!”秦無殤的木杖劇烈震動,音波幾乎要被鬼臉吞噬,“至少有上千個!”
黑袍人趁機掙脫柳園開的牽製,將陶罐擲向結界外的街道:“讓長安也嘗嘗這滋味!”
蕭悅人刀劃出陰陽刀芒,在半空中接住陶罐,卻被罐內的力量震得氣血翻湧。他能感覺到,這些魂魄中不僅有普通人的,還有韓莊後裔的氣息,甚至……有昆侖冰獄下蛇神的殘力。
“不能讓它落地!”葉寒冰魄劍與蕭悅的人刀同時發力,冰與火的力量在罐口交織,形成一道臨時的封印,“這些魂魄一旦散開,長安會變成第二個血月樓!”
黑袍人見狀,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晚了!我們已經在長安的水井裡下了‘子母蠱’,隻要這罐‘萬魂漿’落地,全城的人都會變成樓主的傀儡!”
蕭悅心中一沉,目光掃過西市周圍的民居,百姓們正隔著結界驚恐地張望,他們的命運,此刻就係在自己手中的陶罐上。他深吸一口氣,將鎮魔訣的力量注入人刀,三色刀芒順著罐身蔓延,試圖淨化其中的邪力。
就在此時,陶罐突然劇烈震動,罐口的封印出現裂痕。蕭悅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在罐內蘇醒——那是韓千絕的殘魂,正與邪力激烈對抗。“蕭兄,引我入刀!”韓千絕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絲決絕,“隻有鎮魔刀能暫時收容這些魂魄!”
蕭悅沒有絲毫猶豫,人刀反轉,刀背抵住罐口,將韓千絕的殘魂之力引入刀身。鎮魔刀發出嗡鳴,刀身上的紋路亮起,形成一個漩渦,將罐內的魂魄源源不斷地吸入其中。這個過程痛苦而漫長,每一縷魂魄入刀,都像是有無數根針在刺他的經脈,但他死死咬著牙,不肯鬆手。
葉寒與柳園開拚死擋住黑衣人的攻擊,秦無殤的木杖奏響《安魂曲》,安撫著那些躁動的魂魄。金吾衛則在結界外疏散百姓,防止意外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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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最後一縷魂魄被吸入刀身時,蕭悅的人刀已變得通體漆黑,刀身上的紋路流淌著暗紅色的光芒,像是有無數冤魂在其中掙紮。黑袍人見計劃失敗,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突然引爆了自身的內力,試圖與眾人同歸於儘。
葉寒冰魄劍迅速展開結界,將爆炸的威力鎖在其中。硝煙散去後,藥鋪已成一片廢墟,黑衣人與黑袍人儘數伏誅,隻有地麵上殘留的墨綠色毒液,還在提醒著眾人剛剛的凶險。
“水井裡的子母蠱……”蘇清瑤的聲音帶著擔憂,她看著那些毒液滲入地麵,“若是擴散開來……”
“我已經讓人封鎖了全城的水井。”葉寒收起冰魄劍,劍身上的星屑黯淡了幾分,“但子母蠱的母蠱一定還在城裡,不找到它,始終是隱患。”
蕭悅握著漆黑的人刀,能感覺到刀身內韓千絕的殘魂正在安撫那些躁動的魂魄。他看向黑袍人伏誅的地方,那裡有一枚掉落的令牌,令牌上刻著一個“影”字,邊緣纏繞著蛇形紋路。
“這個令牌……”秦無殤撿起令牌,木杖在上麵輕輕一點,令牌突然發出紅光,映出一行小字,“‘影閣’……看來除了血月樓和蠱王殘部,還有第三方勢力在暗中推動這一切。”
西市的喧囂漸漸平息,百姓們在金吾衛的引導下有序撤離,隻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揮之不去的恐懼。蕭悅望著長安的天空,陽光雖好,卻仿佛有一層無形的陰影籠罩在這座城市上空。
“影閣……樓主……”他握緊手中的人刀,刀身傳來韓千絕殘魂的回應,帶著一絲凝重,“看來這江湖,還沒到真正平靜的時候。”
柳園開的軟劍在指尖轉了個圈,紫火躍躍欲試:“管他什麼影閣樓主,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爺爺我這把劍,還沒飲夠邪祟的血呢!”
秦無殤的木杖在地麵上敲出沉穩的節奏,目光掃過長安的街巷:“當務之急是找到子母蠱的母蠱,還有那個神秘的‘樓主’。我懷疑,他與血月樓的假韓千絕,甚至與昆侖冰獄的蛇神,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葉寒點頭,冰魄劍指向城南的方向:“剛才那些黑衣人撤退時,都朝著那個方向去了。或許……他們的老巢就在那裡。”
蕭悅最後看了一眼那片廢墟,人刀在手中微微轉動,漆黑的刀身映出他堅定的眼神。“走。”他輕聲說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去會會這個影閣樓主。”
五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西市的街巷中,隻留下滿地的狼藉和金吾衛清理戰場的身影。端午的艾草香依舊彌漫在空氣中,隻是這香氣裡,多了幾分揮之不去的血腥與陰霾。
長安的風,再次起了。而這一次,隱藏在陰影中的敵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神秘,也都要危險。
城南的廢棄窯廠彌漫著硫磺與焦土的氣息,斷壁殘垣間散落著未燒透的陶坯,上麵隱約可見螺旋與蛇形交織的紋路——正是影閣的標記。蕭悅五人潛伏在窯廠外圍的蘆葦叢中,能清晰聽到深處傳來的詭異吟誦聲,像是無數人在同時念誦著不同的咒語,雜亂卻又帶著某種詭異的韻律。
“至少有五十人。”秦無殤的木杖輕輕抵在地麵,音波順著土坯的縫隙蔓延,“其中十人氣息接近血月樓的黑袍人,二十人帶著蠱王的輪回螺印記,剩下的……”他眉頭微蹙,“氣息很奇怪,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空殼,卻又能運轉內力。”
葉寒冰魄劍斜指地麵,劍尖凝結的冰晶映出窯廠中心的景象:一座臨時搭建的祭壇上,十幾個黑衣人正圍著一個青銅鼎起舞,鼎中翻滾的墨綠色液體裡,浸泡著數不清的蟲卵,蟲卵表麵的紋路在咒語聲中緩緩蠕動,時而化作螺旋,時而化作蛇影。
“他們在融合兩種邪術,製造新的傀儡。”葉寒的聲音帶著寒意,“那些蟲卵吸收了血月咒和輪回蠱的力量,一旦孵化,後果不堪設想。”
柳園開的軟劍在掌心微微顫動,紫火順著劍鞘蔓延:“祭壇東側的石屋裡有強烈的能量波動,子母蠱的母蠱多半在那裡。我去端了它,你們掩護。”
“等等。”蕭悅按住他的肩膀,目光落在祭壇最前方的高台上,那裡坐著一個身披黑鬥篷的人影,雙手結印,口中吟誦的咒語聲壓過了其他人,“先看看那個領頭的是誰。”
鬥篷人的身形與之前血月樓的假韓千絕有些相似,卻更加高大,周身散發的氣息也更為陰冷,甚至帶著一絲……不屬於人類的腐朽感。他似乎察覺到了外界的窺探,突然停止吟誦,緩緩抬起頭,鬥篷下露出一雙閃爍著紅光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蕭悅等人藏身的蘆葦叢。
“既然來了,就出來吧。”鬥篷人的聲音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帶著穿透耳膜的力量,“韓千絕的朋友,我等你們很久了。”
蕭悅心中一震,對方竟然知道韓千絕?他與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人刀率先出鞘,三色刀芒劃破空氣,直取祭壇上的青銅鼎:“先毀了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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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道身影同時衝出,蕭悅的人刀與葉寒的冰魄劍主攻祭壇,柳園開的軟劍直撲石屋,秦無殤的木杖奏響《破魔曲》壓製咒語聲,蘇清瑤的銀簫則護住眾人後心,防止傀儡偷襲。
黑袍人們顯然早有準備,紛紛掏出兵器迎上來。他們的招式詭異,時而使出西域的血月掌,時而打出南疆的蠱毒拳,兩種邪術在他們手中切換自如,配合祭壇的咒語,竟隱隱形成一道防禦網。
蕭悅人刀劈開兩名黑袍人,卻見他們傷口處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黑色的霧氣,霧氣落地後化作兩隻毒蠍,朝著他的腳踝爬來。“這些人已經半傀儡化了!”他刀芒回轉,斬碎毒蠍的同時,指尖彈出一道內力,點在對方眉心——那裡有個淡淡的血色印記,正是血月樓的標記。
印記被內力擊中,黑袍人動作一滯,眼中閃過瞬間的清明,隨即發出痛苦的嘶吼,身體迅速乾癟,最終化作一攤墨綠色的液體,被祭壇吸收。
“他們的生命與祭壇相連!”蘇清瑤的銀簫發出清越的音波,震退撲向蕭悅的傀儡,“毀掉祭壇,才能徹底解決他們!”
葉寒冰魄劍凝聚成一道冰龍,朝著青銅鼎撞去,卻被鬥篷人抬手擋住。鬥篷人並未起身,隻是指尖彈出一道暗紅色的光絲,光絲纏繞在冰龍身上,所過之處,冰晶迅速融化,竟化作墨綠色的毒液,反噬向葉寒。
“小心!這是兩種邪力融合的毒!”蕭悅人刀斬斷毒絲,刀身與光絲接觸的刹那,傳來一陣刺耳的腐蝕聲,“他的功力遠在假韓千絕之上!”
鬥篷人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高台上突然升起十二根石柱,柱身上的符文亮起,將整個祭壇籠罩在其中。“嘗嘗這個——‘萬蠱噬魂陣’。”他的聲音帶著戲謔,“這是用你們毀掉的血月樓和昆侖冰獄的殘片,加上輪回螺的核心煉製的,專門用來招待……像你們這樣的‘義士’。”
石柱上的符文開始旋轉,一半化作血色的蛇影,一半化作黑色的螺殼,兩種力量在陣中交織碰撞,形成無數道能量亂流。陣中的黑袍人與傀儡被亂流擊中,瞬間被撕成碎片,卻又在鼎中液體的滋養下重新凝聚,變得更加猙獰。
“陣眼在他腳下的石台!”秦無殤的木杖發出急促的嗡鳴,音波在亂流中艱難地開辟出一條通路,“必須同時破掉蛇影和螺殼的符文,否則會引發能量爆炸!”
蕭悅與葉寒對視一眼,同時衝向石台。蕭悅人刀凝聚鎮魔訣的力量,三色刀芒專門攻擊螺殼符文;葉寒冰魄劍則化作漫天星屑,凍結蛇影符文的運轉。兩人配合默契,符文在雙重攻擊下劇烈波動,石台開始震動。
就在此時,鬥篷人突然站起身,黑袍下伸出無數根暗紅色的觸須,如鞭子般抽向兩人。觸須上的吸盤張開,露出裡麵細小的獠牙,空氣中彌漫開濃鬱的腥氣——那是蛇神殘力與輪回蠱融合後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