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瑤帶著神農鼎灰趕回村落時，日頭已過正午。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村民正圍著一個新搭的草棚忙碌，棚裡傳來壓抑的哭喊聲——又有三個村民毒發，其中一個是剛滿周歲的嬰兒，小臉憋得青紫，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蘇姑娘！”張嬸第一個看到她，手裡的藥杵“哐當”掉在石臼裡，眼眶通紅，“你可回來了！小寶他……他快不行了！”
蘇清瑤沒顧上說話，直奔草棚。嬰兒被母親抱在懷裡，小小的身體滾燙，皮膚下的青黑色毒脈像蚯蚓般蠕動，眼看就要爬到心口。她迅速取出裝著鼎灰的玉瓶，倒出一點點灰白色的粉末，混入之前煉製的解藥中，用銀簫輕輕攪動。
粉末遇藥即化，原本清澈的琥珀色藥汁瞬間泛起一層金光。蘇清瑤小心翼翼地用小勺舀起藥汁，滴入嬰兒口中。藥汁剛入喉，嬰兒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一口黑色的粘液，粘液落地後竟化作一條小蛇，在地上扭曲了幾下便不動了。
緊接著，奇跡發生了——嬰兒臉上的青紫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皮膚漸漸恢複粉嫩，呼吸也變得平穩。母親愣了片刻，突然抱著嬰兒失聲痛哭，哭聲裡滿是劫後餘生的狂喜。
“有效！真的有效！”村民們歡呼起來，圍著蘇清瑤，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
蘇清瑤鬆了口氣，立刻開始給其他病人喂藥。鼎灰的效果遠超預期，李伯喉嚨裡的呼嚕聲漸漸消失，身上的鱗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脫落，露出底下新生的淡粉色皮膚；之前渾身抽搐的少年小寶，也緩緩睜開眼睛，雖然還有些虛弱，卻能清晰地說出話來：“蘇姐姐……我好像看到一條大蛇，被一道光劈成了兩半……”
蘇清瑤心中一動——小寶說的，莫非是她在蛇神墓中引動神農鼎守護之力時的景象？看來這鼎灰不僅能解毒，還能驅散中毒者體內殘留的蛇神教邪念。
忙到暮色四合，所有中毒的村民都已脫離危險。蘇清瑤將剩下的鼎灰小心收好，剛走出草棚，就看到村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竟是柳園開。
她風塵仆仆，衣袍上沾著泥土和血跡，腰間的軟劍還在微微發燙，顯然是剛經曆過一場惡戰。看到蘇清瑤，她快步走上前，臉上露出一絲欣慰：“清瑤，我聽山下的獵戶說你這裡出事了，擔心不已，快馬加鞭趕過來，還好你沒事。”
“園開姐姐。”蘇清瑤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薄繭和未散的劍氣，“你怎麼會來江南？蛇盤山的事……”
“破廟的妖僧已除，還找到了蛇神教的布陣陣圖。”柳園開取出那卷羊皮地圖，攤在石桌上，“他們想在血月之夜，引三江水彙於太湖湖心島，用萬蛇陣喚醒蛇神之卵。我本想直接去太湖，卻聽說藥王穀一帶出現蛇神教的蹤跡，擔心你遇險，便先繞了過來。”
蘇清瑤指著地圖上的湖心島：“這裡的龍王廟，據說供奉的是用蛇神頭骨雕刻的神像。而我在蛇神墓裡發現，蛇神教的初代聖女曾將神農鼎獻給蛇神，那鼎現在就在我手裡……”
她將神農鼎的來曆和柳乘風的陰謀簡略說了一遍，柳園開聽得眉頭緊鎖：“如此說來，蛇神之卵極有可能就藏在神農鼎曾經的位置，也就是蛇神墓裡？而湖心島的萬蛇陣，隻是為了吸引注意力，真正的後手在蛇神教總壇？”
“未必。”蘇清瑤搖頭，“柳乘風雖死，但他提到過‘子母蛇卵’，母蛇在蛇神墓深處。這蛇神教行事向來層層嵌套，萬蛇陣和蛇神之卵或許都是真的，血月之夜，他們既想喚醒蛇卵，又想借江水同化江南女子，是想一石二鳥。”
兩人正說著，一個村民匆匆跑來，手裡拿著一張字條，字條是用箭射在村口的樹乾上的，上麵隻有一行字：“血月已近，湖心島見。——蛇神教教主”
字跡扭曲如蛇，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柳園開捏緊字條，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這是在挑釁，也是在逼我們去湖心島。”
“不去不行。”蘇清瑤望著天邊漸漸升起的月牙，“村民們剛解毒，不宜長途奔波，我必須去湖心島，阻止萬蛇陣啟動。而且……我總覺得，蛇神教的教主，與昆侖派脫不了乾係。”
她想起師父手劄裡的一句話：“昆侖之巔有蛇窟，蛇窟深處有神骨，骨上刻著神農文。”之前秦無殤在西域遇到的蛇神教化身，正是昆侖派前任掌門，這絕非巧合。
柳園開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去。你的醫術能解蛇毒，我的紫火能破邪術，我們聯手，定能粉碎他們的陰謀。”
蘇清瑤點頭，從藥簍裡取出兩個玉瓶，遞給柳園開：“這瓶是‘避蛇丹’，能讓毒蛇不敢近身；這瓶是‘破邪散’，遇到邪術黑霧時撒出，可暫時驅散。血月還有七日，我們明日一早就動身去太湖。”
當晚，村民們為她們準備了簡單的餞彆宴。篝火旁，蘇清瑤將神農鼎藏在穀中最隱秘的山洞裡，用百草陣法守護，又留下足夠的解藥和驅蛇香，囑咐村民們緊閉穀門，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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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時，柳園開躺在草屋的竹床上，看著窗外的月光，指尖的紫火輕輕跳動。她想起周坊主的囑托，想起破廟裡那些即將被同化的江南女子，心中暗暗發誓，絕不能讓蛇神教的陰謀得逞。
隔壁的草屋裡，蘇清瑤正對著師父的手劄出神。手劄最後一頁，畫著一幅簡略的地圖，標注著昆侖山脈的一處山穀，旁邊寫著一行小字：“蛇神非神，乃上古異種，其卵需以神農鼎之靈溫養，方能孵化。若卵破，天下蛇蟲皆會暴動，屆時……”
後麵的字跡被淚水暈染，模糊不清。蘇清瑤輕輕撫摸著紙麵，仿佛能感受到師父當年寫下這些時的絕望與不甘。她將手劄收好，握緊銀簫——無論前路有多少危險，她都要走下去，不僅為了師父的遺願，更為了那些被蛇神教殘害的無辜者。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蘇清瑤和柳園開就踏上了前往太湖的路。兩匹快馬在官道上疾馳，揚起一路煙塵。遠處的太湖如一麵巨大的銀鏡，在陽光下泛著波光，而湖心島的方向，隱隱有一股黑氣繚繞，像是一條蟄伏的巨蛇，等待著血月的降臨。
她們都知道，這場戰鬥，將決定江南千萬人的命運，甚至可能影響整個天下的安危。但她們沒有絲毫畏懼，因為她們的身後，是無數需要守護的人，是醫者的仁心，是俠客的道義，是無論何時都不能熄滅的希望之光。
快馬行至太湖岸邊時，已是三日後的午後。連日奔波讓兩匹駿馬微微喘息，柳園開勒住韁繩，望著眼前煙波浩渺的湖麵，眉頭微蹙——湖水竟泛著一層淡淡的青黑色，岸邊的蘆葦叢裡，偶爾能瞥見幾條青蛇遊過，蛇鱗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不對勁。”蘇清瑤翻身下馬，取出一根銀針，刺入岸邊的泥土中。銀針拔出時，針尖已變得烏黑，“水裡有毒，而且是蛇神教特有的‘腐骨蛇涎’，雖然濃度不高，卻能慢慢侵蝕生靈，難怪這一帶的漁民最近都不敢下水。”
柳園開望向湖心島的方向，那座小島在水霧中若隱若現，島上的龍王廟飛簷翹角，遠遠望去，竟像一條盤踞在島上的巨蛇。“血月還有四日，他們就開始往水裡投毒，看來是想提前汙染水源，讓萬蛇陣的威力更強。”
兩人正說著，岸邊的一處漁棚裡走出一個白發老者，拄著拐杖，顫巍巍地朝她們走來。他穿著打補丁的蓑衣，臉上布滿風霜，看到柳園開腰間的軟劍和蘇清瑤的藥簍，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你們是……外來的俠客？”
“老人家，我們想打聽一下湖心島的情況。”蘇清瑤上前一步，語氣溫和，“最近島上可有什麼異常？”
老者歎了口氣，往漁棚裡指了指：“進來再說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漁棚裡彌漫著魚腥味和草藥混合的氣息，角落裡堆著幾張漁網，網眼上還掛著幾片青黑色的蛇鱗。老者給她們倒了兩碗粗茶，低聲道：“不瞞二位姑娘，這湖心島邪門得很。三個月前，島上突然來了一群僧人，說是要重修龍王廟，可自那以後，湖裡的魚就越來越少，岸邊還時常能看到被毒死的水鳥……”
“那些僧人長什麼樣？”柳園開追問。
“都穿著灰布僧袍，戴著鬥笠，看不清臉。”老者回憶道，“但他們走路的樣子很怪，腳不沾地似的，而且身上總帶著一股腥氣，像……像蛇身上的味道。有一次我夜裡起網，看到他們在岸邊挖洞，洞裡埋的都是些黑乎乎的東西，埋完後還念著奇怪的咒語，聽得人頭皮發麻。”
蘇清瑤與柳園對視一眼——那些“僧人”定是蛇神教的教徒，埋在地下的，多半是用來布置萬蛇陣的法器或蛇卵。
“老人家，您可知怎麼上湖心島？”柳園開問道，“我們想去島上看看。”
老者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那島四周的水裡都藏著毒蛇，船一靠近就會被圍攻。而且那些僧人在島上設了結界，上個月有個不信邪的富商，帶著家丁駕著大船想去島上探險，結果船到半途就沉了，一個人都沒上來，後來隻浮上來幾具被啃得隻剩骨頭的屍體……”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木雕，雕的是一條魚，魚眼處鑲嵌著兩顆晶瑩的珠子：“這是我兒子生前雕的‘避水珠’，據說能讓水蛇不敢靠近。你們要是非去不可，就拿去吧，也算……也算積點陰德。”
蘇清瑤接過木雕，指尖觸到珠子時，微微一怔——珠子竟是用蛇的晶狀體打磨而成，上麵殘留著微弱的邪氣，卻被一層溫和的靈力包裹著。“老人家，您兒子……”
“他是個船工，三個月前被那些僧人抓去島上乾活，就再也沒回來。”老者抹了把眼淚，“我知道他多半是沒了，這避水珠你們拿著，或許能有點用。”
兩人謝過老者，趁著暮色準備登島。蘇清瑤將避水珠係在船頭，又往水裡撒了些“避蛇丹”的粉末。小船緩緩駛離岸邊，果然如老者所說，水裡的青蛇雖在船周圍盤旋，卻始終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