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血魔大人，出來吧！讓這江湖，再嘗嘗您的厲害！”
蕭楓在黑暗中穩住身形，儘管看不見，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鋪天蓋地的戾氣。他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麼，否則不僅是韓家莊，整個江湖都將陷入浩劫。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匕首，一步步朝著那股戾氣最濃鬱的方向走去。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他也要守住師父用性命換來的安寧。
玄鐵神劍的震顫越來越劇烈，仿佛隨時會從底座裡掙脫出來。而在那片濃稠的黑暗中，一道暗啞的劍鳴，悄然響起。
暗啞的劍鳴並非來自玄鐵神劍本身。
蕭楓在黑暗中瞳孔微縮，那聲音低沉而急促，像是困獸在掙紮，又像是某種不屈的意誌在嘶吼——竟來自他緊握的那柄三寸匕首。
這匕首是尋常精鐵所鑄，本是他隨手攜帶的防身之物，此刻卻在戾氣衝刷下微微震顫，刃身泛起一層極淡的銀光，與周遭濃如墨汁的黑氣格格不入。
“嗯？”白衣人似是察覺到異樣，笑聲戛然而止。黑暗中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想來是他正轉頭打量蕭楓，“一柄凡鐵，也敢在血魔大人麵前獻醜？”
話音未落，一股凝練如針的黑氣已破空而來，直取蕭楓麵門。這黑氣比先前那些彌漫的戾氣精純百倍，尚未近身，蕭楓已覺眉心刺痛，仿佛要被生生洞穿。
他腳下“踏雪無痕”步法展開，身形如風中柳絮斜飄而出，同時匕首反撩，精準斬在黑氣之上。“叮”的一聲脆響，黑氣潰散，匕首卻震得他虎口發麻。
“有點意思。”白衣人語氣裡多了幾分玩味，“看來你師父沒少給你留東西。可惜啊，這點微末伎倆，攔不住血魔大人出世。”
隨著他話音，密室深處傳來“哢嚓”一聲裂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徹底碎了。蕭楓心頭一緊，借著匕首偶爾閃過的微光，隱約看到玄鐵神劍的劍身在劇烈扭動，原本嵌在青石底座裡的部分竟被硬生生拔出寸許，露出的劍身上裂痕如蛛網般蔓延，汩汩黑氣正從裂縫中狂湧而出，在半空凝聚成一張模糊而猙獰的巨臉。
那巨臉沒有五官，卻透著令人心悸的怨毒與饑餓，甫一成形便發出無聲的咆哮，周遭的黑氣頓時變得狂暴起來，像是無數條毒蛇，朝著蕭楓纏噬而去。
“這便是血魔殘魂的力量……”蕭楓牙關緊咬，體內真氣急速運轉。師父傳他的《清心訣》此刻發揮了奇效，一股溫潤的氣流在經脈中流轉，抵禦著黑氣的侵蝕。他知道自己絕不能被這股戾氣擾亂心神，否則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當場化為黑氣的養料。
匕首在他手中舞成一團銀花，每一次揮出都帶著破空之聲，將靠近的黑氣斬碎。但黑氣源源不斷，殺之不儘，他漸漸被逼得連連後退，後背已抵住冰冷的岩壁。
“放棄吧。”白衣人的聲音在黑暗中飄忽不定，“你守不住的。三百年了，從血魔大人被封印那天起，就沒人能永遠困住他。你師父不行，你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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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師父守了一輩子。”蕭楓的聲音在喘息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至少……能守住今夜。”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精血噴在匕首之上。這是《清心訣》中的禁招“燃血”，以自身精血催動潛能，可在短時間內提升數倍功力，代價卻是事後至少折損十年壽元。
匕首吸收了精血，瞬間爆發出耀眼的光華，不再是先前的淡銀，而是如烈日般熾烈的金芒。這光芒仿佛是黑氣的克星，所過之處，那些狂躁的黑氣竟如冰雪遇陽般消融。
“找死！”白衣人似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決絕，語氣陡然轉厲，“既然你要陪葬，那我便成全你！”
一股遠比之前強悍的氣勁襲來，帶著山崩海嘯般的威勢，直壓蕭楓麵門。蕭楓能感覺到，這一擊已遠超尋常江湖高手的範疇，白衣人的真實實力，恐怕比他預想的還要恐怖。
他沒有閃避。
此刻他眼中隻有那柄正在掙脫封印的玄鐵神劍。他知道，白衣人再強，也隻是外力，真正的根源，是那即將破封而出的血魔殘魂。
“師父，徒兒不孝，可能……守不住了。”
心中默念一聲，蕭楓將“燃血”催至極限，金芒匕首劃破黑暗，沒有攻向白衣人，反而朝著玄鐵神劍擲了出去！
匕首在空中化作一道金線，速度快到極致，竟帶著破空的尖嘯。白衣人顯然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驚怒交加中想要阻攔，卻已慢了一步。
“噗嗤！”
金芒匕首精準地刺入玄鐵神劍的劍柄，沒柄而入！
就在匕首入柄的刹那，異變陡生。
玄鐵神劍原本暗啞的劍身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黑光，與匕首的金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黑白相間的光柱，直衝密室穹頂。
“嗷——！”
血魔殘魂凝聚的巨臉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瘋狂扭動起來。黑白光柱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吸力，竟開始將那些四散的黑氣重新往劍身上拉扯。
“不可能！這不可能！”白衣人失聲尖叫，臉上第一次露出驚駭之色，“玄鐵劍怎麼會……”
蕭楓也愣住了。他本是抱著同歸於儘的心思，想用匕首暫時堵住劍身上的裂縫，卻沒想到會引發如此變故。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玄鐵神劍內部似乎覺醒了某種力量，正在與血魔殘魂激烈對抗。
劍柄上，匕首的金芒與神劍的黑光不斷碰撞、融合，發出“滋滋”的聲響。玄鐵劍開始劇烈震顫，像是在痛苦掙紮，又像是在積蓄力量。
突然，一道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在密室中響起，分不清是從何處傳來，卻仿佛直接響徹在每個人的識海深處：
“三百年期滿，陰陽相濟，血魂歸位，神劍……重醒！”
這聲音落下，黑白光柱猛地暴漲，密室的岩壁開始簌簌發抖，無數碎石落下。玄鐵神劍嵌在青石底座裡的部分竟在緩緩下沉，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將它重新按回封印的核心。
血魔殘魂發出絕望的嘶吼，凝聚的巨臉在光柱中寸寸碎裂，那些被它吞噬的戾氣被強行剝離，重新被吸入玄鐵神劍之中。
白衣人臉色慘白如紙，他看著自己周身繚繞的黑氣正在被光柱吸走，驚怒交加地朝著蕭楓撲來：“是你！都是你搞的鬼！我殺了你！”
此時的蕭楓因施展“燃血”，已是強弩之末，連站都快站不穩。眼看白衣人帶著淩厲氣勁撲來，他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玄鐵神劍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劍鳴！
這聲劍鳴不同於之前的暗啞，而是清亮、高亢，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隨著劍鳴，一道黑色劍氣從劍身上射出，速度快到極致，瞬間貫穿了白衣人的胸口。
白衣人僵在原地，低頭看著胸口的血洞，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噴出一口黑血，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氣息斷絕。
劍氣消散，密室中隻剩下玄鐵神劍的嗡鳴。黑白光柱漸漸收斂，最終縮回劍體內。匕首依舊嵌在劍柄上，金芒與黑光交織，形成一道奇異的紋路，緩緩流淌。
玄鐵神劍重新穩穩嵌回青石底座，劍身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最終恢複如初，隻是通體不再是暗啞的墨色，而是隱隱泛著一層溫潤的光澤，劍柄上殘存的四顆北鬥珠重新亮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那股令人心悸的戾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蕭楓靠著岩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脫力，眼前陣陣發黑。他看著恢複平靜的玄鐵神劍，又看了眼地上白衣人的屍體，腦子裡一片混亂。
剛才那蒼老的聲音是誰？三百年期滿是什麼意思？陰陽相濟……難道是指匕首與玄鐵劍的結合？
還有韓家莊的人……
想到這裡，他強撐著站起身，踉蹌著往密室外走去。他必須知道，莊子裡的人怎麼樣了。
剛走出密室，就看到祠堂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來回踱步，正是韓德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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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大俠！您沒事吧？”看到蕭楓出來，韓德海連忙跑過來，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臉上滿是後怕，“剛才莊子裡突然刮起怪風，所有人都暈了過去，我也是剛醒……”
蕭楓心中一鬆，看來不是消失了，隻是被戾氣所迷暈了過去。“其他人呢？”
“我剛去看過，都躺在自家屋裡，還有氣。”韓德海說著，指了指外麵，“就是這雪……好像停了。”
蕭楓抬頭望去，果然，漫天風雪不知何時已經停歇，鉛灰色的雲層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一點朦朧的月色。月光灑在雪地上，反射出清冷的光澤。
“蕭大俠，剛才祠堂裡……”韓德海猶豫著問道，他剛才似乎聽到了劍鳴。
蕭楓望著祠堂深處，那裡，玄鐵神劍靜靜矗立。他沉默片刻，輕聲道：“沒什麼。”
有些事，或許注定要由他繼續守下去。隻是他知道，從今夜起，他守的，可能不再是一道封印。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剛才握匕首的地方還殘留著灼熱感。那柄匕首，是師父留給他的，說是早年偶然所得，一直沒告訴他來曆。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凡鐵，或許從一開始，匕首與玄鐵神劍，就是一體的。
“韓莊主，”蕭楓深吸一口氣，站直身體，儘管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已恢複清明，“派人去黑風穀看看，那裡可能還有些……不乾淨的東西。另外，清點一下莊子裡的人，看看有沒有受傷。”
“哎，好！我這就去辦！”韓德海見他恢複鎮定，也放下心來，連忙應聲離去。
蕭楓重新走回祠堂，沒有再進密室，隻是在祠堂門口坐下。月色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他身上，帶著一絲暖意。
他不知道未來還會有什麼變故，也不知道那聲“神劍重醒”意味著什麼。但他知道，師父的囑托，他暫時守住了。
至於那些隱藏在歲月裡的秘密，比如血魔的來曆，比如師父的過往，比如玄鐵神劍真正的力量……總有一天，他會親手揭開。
夜風吹過祠堂，帶來雪後清冽的空氣。遠處，韓家莊漸漸亮起了燈火，孩童的哭鬨聲、大人的呼喚聲此起彼伏，像是一首失而複得的歌謠。
蕭楓望著那些燈火，緊繃了一夜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守著這裡，似乎……也不錯。
隻是他沒注意到，密室中，玄鐵神劍的劍柄上，那道金黑交織的紋路，正悄然閃過一絲極淡的紅光，旋即隱沒不見。而在劍柄深處，那柄匕首的刃身上，開始浮現出一行模糊的古字，仿佛沉睡的秘密，正準備在某個時刻，悄然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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