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穀的入口藏在一片亂石灘後,終年被墨綠色的瘴氣籠罩。韓立舉著追風劍走在最前,劍身上的紅光將瘴氣逼開三尺,露出腳下蜿蜒的小路。柱子背著昏迷的蕭楓緊隨其後,狗剩則捧著那包缺了雪蓮蕊的解藥,時不時緊張地張望——自離開青雲觀後,他們已被陰羅教的餘孽追殺了整整三日。
“韓大哥,前麵就是‘一線天’了。”狗剩指著前方兩山之間的狹窄縫隙,那裡的瘴氣格外濃鬱,隱約能看到岩壁上掛著些枯骨,“李伯說過,進了一線天,就到陰羅教的地盤了。”
韓立停下腳步,用劍鞘撥開路邊的野草,露出底下半截白骨——看尺寸像是個少年的手臂,指骨上還套著個褪色的紅繩,與狗剩手腕上的一模一樣。少年的臉色沉了下去:“是被擄走的其他莊子的孩子。”
柱子咽了口唾沫:“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陰羅教的教主據說能召喚百鬼,咱們這點人……”
“不能回。”韓立打斷他,聲音異常堅定,“蕭大俠還等著雪蓮救命,蘇姑娘用命換來的解藥不能白費。”他摸了摸懷中的同心咒圖譜,那是從青雲觀藏書閣找到的,上麵用朱砂標注著“黑風穀禁地藏雪蓮,需以鎮魂匕啟之”,“而且,我們必須搞清楚,陰羅教到底想拿血魔做什麼。”
三人稍作休整,將剩餘的乾糧分食完畢,又往傷口上塗了些草藥,這才走進一線天。狹窄的通道僅容一人通過,岩壁上布滿濕滑的苔蘚,頭頂的天空被擠成一道細線,偶爾有瘴氣順著石縫灌進來,帶著刺鼻的腥甜。
走到一半時,狗剩突然“哎呀”一聲,腳下踢到個硬物。韓立用火折子一照,發現竟是具穿著黑衣的屍體,左手食指缺了一截——又是飼鬼衛。屍體胸口插著支玉笛,笛身上刻著流雲紋,正是蘇凝霜的那支。
“是蘇姑娘的笛子!”柱子驚呼,“她來過這裡?”
韓立撿起玉笛,發現笛孔裡塞著張油紙,展開一看,上麵是蘇凝霜清秀的字跡:“雪蓮在血池中央,守蓮者是‘血奴’沈孤鴻,需以追風劍喚醒其神智。”
血奴沈孤鴻?韓立心頭劇震。那個被陰羅教控製的追風劍傳人,竟然成了守蓮人?
“快走!”他將玉笛塞給狗剩,加快了腳步,“蘇姑娘可能是特意引我們來的。”
穿出一線天後,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黑風穀深處竟是片盆地,中央有個冒著熱氣的血池,池邊立著個熟悉的身影——白衣勝雪,長劍負背,正是沈孤鴻。隻是他雙目空洞,周身纏繞著淡淡的黑氣,顯然已被完全控製。
血池中央的石台上,長著株半尺高的植物,花瓣晶瑩如雪,花心卻泛著淡淡的血紅,正是他們要找的千年雪蓮。
“沈前輩!”韓立大喊著衝過去,卻被一道無形的氣牆擋住。沈孤鴻緩緩轉過身,空洞的眼中閃過一絲紅光,長劍驟然出鞘,直指韓立心口。
“小心!”柱子將蕭楓放在地上,撿起塊石頭砸向沈孤鴻,卻被對方一劍劈成粉碎。
“他真的成血奴了!”狗剩急得跺腳,“蘇姑娘說要用追風劍喚醒他,可韓大哥你……”
韓立握緊手中的追風劍,劍身上的紅光與沈孤鴻的劍氣相撞,發出嗡嗡的共鳴。他突然想起李伯說過的話,沈孤鴻當年最愛用的一招是“踏雪無痕”,講究的是劍隨心走,意與氣合。
“沈前輩,您看看這柄劍!”韓立揮舞著追風劍,使出了那招“回風斬”,“這是您的劍,是斬儘邪魔的追風劍啊!”
紅光如漩渦般卷向沈孤鴻,對方的動作明顯一滯,空洞的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但他很快又被黑氣籠罩,劍招變得更加狠厲,竟也使出了“踏雪無痕”,劍尖擦著韓立的咽喉飛過,帶起一串血珠。
“韓大哥!”柱子和狗剩嚇得魂飛魄散。
韓立卻沒有後退,反而迎著劍風向前一步,將鎮魂匕擲向沈孤鴻的眉心:“前輩,看看這個!這是能鎮住心魔的鎮魂匕!”
匕首擦著沈孤鴻的臉頰飛過,劃破了他的皮膚。一絲鮮血滲出,滴落在他的白衣上,竟如紅梅般刺眼。沈孤鴻的動作猛地僵住,握著劍柄的手開始劇烈顫抖,黑氣與紅光在他體內瘋狂交織,發出痛苦的嘶吼。
“是陰羅教的‘鎖魂術’!”韓立恍然大悟,“他們用邪術控製了前輩的神智!”他想起蘇凝霜的話,突然朝著血池中央的雪蓮衝去,“必須拿到雪蓮,或許雪蓮能破解邪術!”
沈孤鴻嘶吼著追上來,長劍如影隨形。韓立仗著身法靈活,在血池邊與他周旋,幾次險些被劍刺中,全靠追風劍的紅光勉強抵擋。
就在這時,蕭楓突然咳嗽起來,虛弱地喊道:“用……同心咒……圖譜……”
韓立立刻掏出圖譜,展開一看,隻見上麵畫著個複雜的符文,旁邊標注著“以劍為引,以血為媒,可解百咒”。他咬了咬牙,用追風劍劃破手掌,將鮮血按在圖譜的符文上。
鮮血與符文接觸的瞬間,圖譜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化作一道光帶纏繞在追風劍上。韓立隻覺一股暖流湧入體內,腦海中浮現出無數劍招,竟都是沈孤鴻的追風劍法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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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前輩的劍意傳承!”韓立又驚又喜,揮舞著發光的追風劍迎向沈孤鴻,“沈前輩,接招!”
他使出的正是“踏雪無痕”,劍招與沈孤鴻的如出一轍,卻多了份少年人的淩厲。兩柄追風劍在空中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沈孤鴻被震得後退三步,空洞的眼中突然流下兩行血淚,黑氣如潮水般退去。
“我……我是誰……”他捂著頭,痛苦地嘶吼。
“您是沈孤鴻!是仗劍江湖的追風劍!”韓立趁機一劍挑斷他身上的黑氣鎖鏈,“陰羅教用邪術控製了您,您快醒醒!”
沈孤鴻茫然地看著手中的劍,又看了看血池中央的雪蓮,眼中漸漸恢複清明:“雪蓮……不能讓他們拿到……”他突然轉向血池,縱身跳了下去,“雪蓮毀了,血魔就……”
“不要!”韓立大喊著想去拉,卻隻抓到一片衣角。
沈孤鴻沉入血池的瞬間,千年雪蓮突然綻放,發出耀眼的白光。整個黑風穀開始劇烈搖晃,血池裡的血水沸騰起來,竟化作一隻巨大的手掌,朝著韓立抓來!
“是血魔!”蕭楓掙紮著站起來,指著血池中央,“他借雪蓮的力量蘇醒了!”
血池中央,隱約浮現出一個巨大的身影,周身纏繞著血色霧氣,正是被封印百年的血魔。他睜開眼睛,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整個盆地的瘴氣都被吸了過去,化作他的力量。
“哈哈哈……百年了,我終於出來了!”血魔的聲音如雷鳴般回蕩,“沈孤鴻,你以為毀了雪蓮就能阻止我?太天真了!”
他的手掌拍向韓立,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韓立舉劍抵擋,卻被震得倒飛出去,撞在岩壁上,噴出一口鮮血。追風劍的紅光黯淡了許多,顯然已到極限。
“韓大哥!”柱子和狗剩衝過來扶他,卻被血魔的氣浪掀翻。
就在這危急關頭,一道青影突然從血池裡衝出,手中握著半截雪蓮蕊,正是沈孤鴻!他身上的白衣已被血水染紅,卻眼神堅定,將雪蓮蕊扔向韓立:“快……給蕭楓解毒……阻止血魔……”
他轉身衝向血魔,用身體擋在血池前,周身爆發出耀眼的白光——竟是要以自身精血為引,重新封印血魔!
“瘋子!”血魔怒吼著一掌拍在沈孤鴻胸口。白衣劍客如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摔在韓立麵前,氣息奄奄。
“前輩!”韓立抱住他,淚水奪眶而出。
沈孤鴻笑了笑,指著血魔身後:“看……陰羅教的教主……來了……”
韓立抬頭望去,隻見血魔身後的陰影裡,站著個身穿黑袍的人,臉上戴著青銅麵具,正冷冷地看著這一切。血魔似乎對他極為忌憚,竟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是你!”血魔的聲音帶著憤怒,“當年就是你設計封印我!”
黑袍人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抬起手。血魔突然發出痛苦的嘶吼,身體竟開始寸寸碎裂,化作無數血珠飛向黑袍人,被他掌心的青銅令牌吸收。
“血魔的力量……終究是我的。”黑袍人摘下麵具,露出一張與沈孤鴻有幾分相似的臉,隻是眼神更加陰鷙,“侄兒,多謝你幫我逼出血魔的真身。”
沈孤鴻瞳孔驟縮:“是你……三叔……”
原來陰羅教的教主,竟是沈孤鴻的三叔沈驚寒!百年前,他為了奪取血魔的力量,勾結七大門派,設計封印血魔,又嫁禍給沈孤鴻,讓他成為江湖公敵。
“當年若不是你爹偏袒你,追風劍的傳人本該是我。”沈驚寒冷笑,“現在,血魔的力量歸我,追風劍也有了新主人,這江湖,該換天了。”
他掌心的令牌發出紅光,朝著韓立抓來:“把追風劍和鎮魂匕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做陰羅教的副教主。”
韓立將沈孤鴻交給柱子,握緊追風劍和鎮魂匕,眼中沒有絲毫畏懼:“你做夢!”
少年的戰意引動了追風劍的紅光,也喚醒了沈孤鴻最後的力量。老劍客用儘最後力氣,將畢生內力注入韓立體內:“孩子……替我……斬儘邪魔……”
內力湧入的瞬間,韓立隻覺渾身灼熱,追風劍與鎮魂匕突然合二為一,化作一柄通體金黃的長劍,劍身上同時刻著追風劍的紋路和鎮魂匕的符文。
“這是……玄鐵神劍的碎片融合了!”蕭楓失聲喊道,“是沈前輩的內力和你的血,讓神劍重聚了!”
韓立握著重聚的玄鐵神劍,隻覺一股沛然正氣湧入體內。他想起蕭楓的第三條路,想起蘇凝霜的犧牲,想起李伯的囑托,想起韓家莊的晨曦……所有的力量在這一刻彙聚,所有的恩怨在這一刻凝結。
“沈驚寒,你的陰謀到頭了!”韓立的聲音響徹黑風穀,玄鐵神劍劃破長空,帶著百年的正氣與新生的希望,直取黑袍人的麵門。
沈驚寒臉色大變,催動令牌抵擋,卻被神劍的金光劈成兩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口的傷口,眼中充滿了不甘:“為什麼……我明明……”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便化作飛灰,被黑風穀的狂風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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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池漸漸平息,瘴氣開始消散,陽光終於穿透雲層,照在滿目瘡痍的盆地裡。韓立收起玄鐵神劍,走到沈孤鴻身邊,隻見老劍客已經沒了氣息,臉上卻帶著釋然的微笑。
“韓大哥,蕭大俠醒了!”柱子的聲音帶著驚喜。
韓立回頭望去,隻見蕭楓扶著岩壁站起來,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眼中已恢複神采。狗剩正將雪蓮蕊搗成粉末,小心翼翼地喂給他。
“我們做到了。”蕭楓笑著說,聲音還有些虛弱。
韓立點了點頭,看向黑風穀外的天空。那裡,烏雲散儘,陽光燦爛,像是在預示著一個新的開始。
他知道,江湖的風浪不會就此停歇,百年的恩怨也未必能徹底了結。但隻要還有像沈孤鴻、蘇凝霜這樣的人,還有像蕭楓、李伯這樣的堅守,還有像他和柱子、狗剩這樣的少年,正道就永遠不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