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衙的告示貼出第三日,一場薄雪悄無聲息地覆了百草堂的青瓦。曉蓮正坐在窗邊,將曬乾的醒神草與艾草揉碎,混入香囊——這是要給斷雲關守軍送去的,關外風大,毒蠍雖少了,卻多了西域傳來的寒毒。指尖剛觸到草藥的碎末,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著弟子帶著顫音的呼喊:“曉蓮姑娘!不好了!城西亂葬崗……出事了!”
曉蓮心中一緊,抓起藥箱便往外走。剛跨出院門,就見蕭楓與徐進武騎馬趕來,兩人身上都沾著雪沫,臉色凝重——顯然,他們也收到了消息。
“是府衙的人送信給我的。”徐進武勒住馬韁,聲音壓得很低,“說昨夜守亂葬崗的老卒不見了,今早發現崗亭被燒了,更怪的是,幾具前幾日下葬的乞丐屍體,竟全沒了蹤影。”
蕭楓握緊腰間的長劍,劍鞘上還留著前幾日與鶴當家纏鬥時的劃痕:“剛查清青楓幫的舊案,就出了這檔事——怕是與你之前擔心的一樣,西域王庭的人來了。”
三人不再多言,策馬朝著城西亂葬崗趕去。雪地裡的馬蹄印格外清晰,一路延伸到亂葬崗入口,卻在崗亭廢墟前斷了——不是馬蹄停了,是那片土地上,竟沒有半片雪,黑黢黢的泥土翻湧著,像剛被什麼東西攪動過。
“這泥土是熱的。”曉蓮蹲下身,指尖輕觸泥土,猛地縮回手,“帶著一股極淡的硫磺味,還有……屍腐氣。”
徐進武拔出腰間的長槍,槍尖挑開廢墟的木梁,底下露出半截染血的衣袖——是守崗老卒的,布料上沾著的不是尋常血跡,而是一種暗紅中泛著紫的顏色,與當年血影教血魂花的顏色有幾分相似,卻更顯詭異。
“你們看這個。”蕭楓俯身,從泥土裡拾起一枚巴掌大的銅牌,銅牌上刻著西域王庭的圖騰——一隻展翅的黑鷹,鷹爪下踩著一串扭曲的符文。最讓人心驚的是,符文邊緣還嵌著幾縷乾枯的發絲,發絲上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
曉蓮湊近看了一眼,臉色驟變:“這是西域的‘控屍符’!我曾在藥王穀的《異域邪術錄》裡見過記載——用死者的發絲裹著符文,再以王庭秘術催動,就能操控屍體行動。這與血影教的傀儡術不同,傀儡術靠的是血魂花的毒素控製活人,而這控屍符,是直接驅策死人,更陰毒,也更難破解。”
“驅策死人?”徐進武的長槍在雪地裡戳出一個洞,“那些失蹤的乞丐屍體……難不成被人用這邪術操控了?”
話音剛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枯木摩擦著凍土。三人循聲望去,隻見亂葬崗深處的樹林裡,幾個黑影正蹣跚走來——正是那幾具失蹤的乞丐屍體!他們的四肢扭曲著,皮膚呈青灰色,眼睛裡翻著白,每走一步,身上的碎布就往下掉一塊,露出底下潰爛的皮肉。
更可怕的是,為首的那具屍體,手裡竟提著守崗老卒的頭顱,脖頸處的傷口還在滲著暗紅的血——顯然,老卒是被這些“活屍”殺的。
“小心!他們身上有屍毒!”曉蓮高聲提醒,同時從藥箱裡掏出幾包驅毒煙,分給蕭楓與徐進武。
蕭楓點燃驅毒煙,濃煙散開時,那些活屍果然頓了頓,像是被煙味刺激到。但僅過了片刻,為首的活屍突然發出一聲沙啞的嘶吼,竟頂著濃煙衝了過來——它的指甲長得像爪子,泛著烏黑色的光,直抓蕭楓的咽喉。
蕭楓側身避開,長劍出鞘,劍光劃過活屍的手臂。本以為會砍下手臂,沒想到劍刃竟像砍在石頭上,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活屍早已沒了生人的血肉,全身都被邪術硬化,尋常刀劍根本傷不了。
“這東西刀槍不入!”徐進武的長槍刺中活屍的胸膛,卻被彈了回來,震得他手臂發麻。
曉蓮急中生智,從藥箱裡取出一瓶“烈火油”——這是用硫磺與鬆脂熬製的,遇火即燃。她將油瓶擲向活屍,大喊:“用火攻!邪術怕火!”
蕭楓立刻會意,長劍挑起地上的火把,甩向活屍。烈火油一沾上火,頓時燃起熊熊大火,活屍被火包裹,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身體漸漸蜷縮成一團,最終化為灰燼。
其餘的活屍見為首的被燒了,紛紛後退,轉身朝著樹林深處跑去。
“追!看看操控它們的人在哪裡!”蕭楓收起長劍,率先追了上去。
三人跟著活屍的蹤跡,穿過樹林,來到一處廢棄的山神廟前。廟門虛掩著,裡麵傳來一陣低沉的咒語聲,伴著香爐裡飄出的黑色煙霧——煙霧中,隱約能看到一個穿著西域長袍的人,正站在神龕前,手中握著一枚與蕭楓撿到的一模一樣的銅牌,口中念念有詞。
神龕前的地上,躺著兩具剛被拖來的屍體,正是亂葬崗裡剩下的那兩具。那人舉起銅牌,銅牌上的符文突然亮起紅光,地上的屍體竟緩緩站了起來,眼睛裡翻著白,與之前的活屍一模一樣。
“就是他!西域王庭的暗使!”徐進武正要衝進去,卻被蕭楓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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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楓指了指廟門兩側的窗戶:“他在施法,此刻是最虛弱的時候。我們從兩側包抄,彆讓他反應過來。”
曉蓮點了點頭,從藥箱裡取出幾枚銀針,捏在手中——她要趁著暗使施法分心,用銀針封住他的穴位,破了他的邪術。
三人分工明確,蕭楓從左側窗戶翻進去,徐進武從右側包抄,曉蓮則守在廟門,防止暗使逃跑。
廟內的暗使正全神貫注地操控屍體,絲毫沒察覺有人靠近。當他舉起銅牌,正要催動新的活屍時,蕭楓突然從窗戶躍出,長劍直刺他的手腕——隻要奪下銅牌,活屍便會失去控製。
暗使大驚,猛地側身避開,同時從懷中掏出一把西域短刀,朝著蕭楓劈來。短刀上淬著暗綠色的毒液,與阿古拉的彎刀如出一轍。
“你的對手是我!”徐進武從右側衝來,長槍橫掃,逼得暗使連連後退。
曉蓮趁機衝進廟內,手中的銀針如流星般射出,精準地刺中暗使的肩頸穴位。暗使隻覺得手臂一麻,手中的銅牌“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銅牌落地的瞬間,剛站起來的兩具屍體“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暗使又驚又怒,口中發出一陣奇怪的嘶吼,像是在召喚什麼。蕭楓抓住破綻,長劍直刺他的胸膛,劍尖穿透長袍,卻沒刺中血肉——暗使的長袍底下,竟穿著一件鑲嵌著鐵片的軟甲!
“不愧是武林盟的蕭少俠。”暗使冷笑一聲,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香囊,猛地擲向地麵。香囊裂開,裡麵的粉末散成一團黑霧,帶著刺鼻的腥氣。
“是屍粉!屏住呼吸!”曉蓮大喊,同時從藥箱裡掏出幾枚解毒丸,分給蕭楓與徐進武。
等黑霧散去,廟內的暗使早已沒了蹤影,隻留下一扇被撞破的後窗,窗外的雪地上,印著一串奇怪的腳印——不是人的腳印,而是像鷹爪一樣的痕跡。
“他跑了!”徐進武追到後窗,望著茫茫雪地,咬牙道,“這暗使不僅會控屍,還會易容或者遁術!”
蕭楓撿起地上的銅牌,仔細查看:“這銅牌上的符文,除了控屍,還有定位的作用。他跑不遠,我們可以順著符文的氣息追。”
曉蓮湊過來,指尖在銅牌上輕輕一點:“符文的氣息與剛才的屍粉有關,我能辨出這氣味的方向。他往北邊跑了,應該是想回西域邊境。”
三人立刻順著氣味追蹤,雪地裡的鷹爪印越來越清晰,偶爾還能看到幾滴暗紅的血——想來是剛才被銀針刺中,受了傷。
追了大約一個時辰,前方突然出現一座破廟,廟門口的雪地上,鷹爪印消失了。
“他在裡麵。”蕭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拔出長劍,緩緩推開廟門。
廟內的景象讓三人倒吸一口涼氣——神龕前的地上,竟擺著十幾具屍體,都是附近村落失蹤的村民。暗使正站在屍體中間,手中握著銅牌,口中的咒語比之前更快,銅牌上的符文亮得刺眼,屍體們的手指已經開始微微動彈,顯然是要被操控成新的活屍。
“住手!”蕭楓大喝一聲,縱身躍入廟內,長劍直刺暗使。
暗使沒想到他們追得這麼快,慌亂中舉起銅牌抵擋。“當”的一聲,長劍與銅牌相撞,銅牌上的符文瞬間暗了下去,暗使噴出一口鮮血,向後倒去。
徐進武趁機衝上前,長槍抵住暗使的咽喉:“說!西域王庭派你來江南,除了控屍,還有什麼目的!”
暗使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一聲:“我乃王庭‘黑鷹暗使’,奉大王子之命,來江南掀起屍禍,讓你們自顧不暇。等你們被活屍纏上,王庭的大軍就會趁機南下,踏平江南!”
“你做夢!”曉蓮走到屍體旁,從藥箱裡取出幾包“鎮魂散”,撒在屍體上——這是專門克製控屍術的藥粉,能讓屍體恢複平靜。
暗使看著屍體們不再動彈,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突然猛地一咬舌頭。蕭楓察覺不對,伸手去攔,卻還是晚了一步——暗使嘴角流出黑血,瞬間沒了氣息。
“他服毒自儘了!”徐進武探了探暗使的鼻息,皺眉道,“這下線索斷了。”
蕭楓蹲下身,仔細搜查暗使的身體,從他的長袍內側,找出一封用油紙包裹的密信。信上的文字是西域文,曉蓮曾在藥王穀學過一些,勉強能看懂大意。
“信上說,西域王庭的大王子,已經集結了五千騎兵,就等暗使在江南掀起屍禍,便立刻攻打斷雲關。另外,王庭還有其他暗使潛伏在江南各州府,負責製造混亂。”曉蓮讀完信,臉色凝重,“這不是一個暗使的事,是西域王庭的全麵計劃!”
徐進武一拳砸在神龕上,震得灰塵掉落:“五千騎兵!還有其他暗使!這是要把江南徹底攪亂啊!”
蕭楓將密信折好,放進懷中,目光望向廟外的雪地——雪還在下,覆蓋了地上的腳印,卻蓋不住空氣中殘留的屍腐氣。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對曉蓮與徐進武道:“線索沒斷。暗使服毒自儘,說明他怕泄露更多秘密;密信裡提到其他暗使,說明他們有聯絡的方式。我們隻要找到聯絡的線索,就能揪出其他暗使,提前防備王庭的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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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蓮點了點頭,從藥箱裡取出一個小瓶,遞給蕭楓:“這是‘追跡露’,能顯露出肉眼看不見的痕跡。暗使身上應該有與其他暗使聯絡的信物,用這個試試。”
蕭楓接過小瓶,將液體倒在暗使的銅牌上。片刻後,銅牌上的符文邊緣,竟顯出一串淡綠色的印記——是一個“鷹”字,旁邊還有一串數字,像是坐標。
“這是聯絡的暗號!”徐進武眼睛一亮,“‘鷹’應該是暗使的標誌,數字就是他們碰麵的地點!”
曉蓮仔細辨認數字:“這坐標對應的位置,是蘇州城外的‘寒山寺’。看這印記的新鮮程度,他們應該是約定在三日後碰麵。”
蕭楓收起銅牌,長劍入鞘:“那我們就提前去寒山寺埋伏,等著其他暗使自投羅網。隻要抓住一個活口,就能知道所有暗使的名單和王庭騎兵的具體動向。”
三人走出破廟,雪已經停了,太陽透過雲層,灑在雪地上,映得一片白茫茫。遠處的村莊裡,傳來幾聲雞叫,帶著幾分生機。
徐進武拍了拍蕭楓的肩膀:“這次咱們定要抓住活口,不能再讓線索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