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失聲驚呼,沒有質疑,隻是眉頭緊緊鎖起,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煙霧法陣,投向更加深邃和黑暗的遠方,似乎在將過往經曆的碎片,捕捉到的蛛絲馬跡,與殘酷的真相進行快速拚接與印證。
赤塔虹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陽雨身上,看到對方從短暫的震驚中迅速恢複,並未陷入混亂或難以置信的駁斥,而是展現出近乎冷酷的理性思考狀態,始終緊鎖的眉頭極其細微地舒展了一絲。
一絲難以察覺,混合著認可與凝重的神色,掠過飽經風霜的臉龐,對著陽雨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這可就不好辦了啊。”昏暗的密室內,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康知芝的聲音低沉下去,眉頭緊鎖成一個深刻的川字,手指無意識地在木桌邊緣反複摩挲,仿佛要從中摳出解決問題的答案。
“為了保持周朝內領土的穩定,不讓其他勢力像聞到血腥的鯊魚般肆意侵犯,我們必須在周朝之外,編織一張足夠堅韌的同盟網絡,一個普魯士遠遠不夠,如果能將沙俄拉入我們的陣營,將是戰略棋盤上至關重要的一步。”
“但如今無論我們將下一個皇權賭注押在哪一方,伊麗莎白或是卡爾·彼得,等待著我們的,都將是極其危險的動亂漩渦,整個國家像一匹被不同韁繩瘋狂撕扯的烈馬,奔向的唯有深淵。”
康知芝抬起頭,目光穿過煙霧,帶著沉重的分量,他重重歎息一聲,充滿了對沙俄扭曲現狀的無力感。
深深吸了一口煙鬥,煙鍋裡的火星隨之急促明亮了一瞬,映照出赤塔虹臉上刀刻斧鑿般的愁容,沉重感絲毫不遜於康知芝,緩緩吐出灰白的煙圈在空中凝滯片刻,才戀戀不舍地消散。
“所以,如今談判桌上的利益分割,土地,賠款,貿易條款,都不過是枝節末梢的小把戲,真正的核心困境,是這份和平契約,我們最終要與誰落筆簽訂?”沙啞的聲音帶著洞悉宿命般的疲憊,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帶著拷問的意味。
“與伊麗莎白女皇簽?那意味著我們將直麵一個被‘蛻衍’外神徹底掌控的怪物,她的野心早已超越了凡俗帝王的疆土欲望,是要將整個世界都納入其腐朽祭壇的瘋狂。”
“她的侵略性,源自於非人的意誌,與這樣的盟友同行,無異於與虎謀皮,隨時會被其反噬。”赤塔虹自問自答,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像是在品嘗苦澀的漿果,煙鬥在手中微微轉動,陰影在深邃的眼窩裡跳動。
“或者,我們選擇與卡爾·彼得簽?”赤塔虹的聲音更加低沉壓抑,但又微微搖頭,仿佛光是提到這個名字,空氣中就彌漫著一股陰冷潮濕,如同黴菌滋生的氣息。
“那就需要我們去擁抱一個被增殖外神寄生的傀儡,陰險狡詐隻是表象,祂將自己深深隱藏在宮廷的陰影裡,像一隻編織著無形毒網的蜘蛛,在黑暗中吸食養分,分裂增殖,祂的承諾比晨霧還要虛幻,忠誠更是無從談起。”
“無論我們選擇哪一方作為所謂的盟友,我都看不到一個能讓我們真正攜手發展,共同對抗威脅的未來,這份和平,注定是脆弱而致命的。”赤塔虹的聲音,帶著近乎絕望的沉重說道。
密室陷入了短暫的死寂,隻有鯨油燈芯偶爾發出的輕微劈啪聲,以及赤塔虹沉穩卻帶著沉重負擔的呼吸聲,陽雨一直沉默地傾聽,手指無意識把玩著小巧精致的琉璃香料罐。
罐身在幽光下折射出溫潤的光澤,就在壓抑的寂靜中,陽雨仿佛隻是出於緩解緊張的下意識動作,拇指輕輕一挑,“嗒”的一聲輕響,香料罐的蓋子被打開。
一縷奇異而濃鬱的香料氣息瞬間逸散,帶著仿佛來自遙遠異域的芬芳,在密室的煙味和凝重氣氛中顯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刺鼻。
陽雨的眼神似乎被突然湧出的香氣吸引,微微閃爍了一下,掠過一絲細微的驚訝和探究,但立刻收斂了神色,仿佛隻是一個小意外分了神,緩緩抬起頭,目光清澈地望向赤塔虹,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思考痕跡。
“大使同誌,”陽雨的聲音平穩,在凝重的空氣中清晰地響起,“我們在沙俄這片泥沼之中,難道真的隻能在伊麗莎白女皇,和卡爾·彼得之間做出選擇嗎?是否還存在第三條路?”
“你是說大公夫人?”赤塔虹夾著煙鬥的手指微微一滯,緩緩轉過頭,眼眸落在陽雨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隨即眉毛微微向上挑起,形成一個驚訝且帶著些許讚許的弧度,似乎對陽雨能在迷霧中捕捉到這絲微光感到滿意。
嘴角因陽雨機敏而浮現,幾乎難以察覺的滿意笑容,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剛剛擴散開,便被更濃重,更陰沉的愁雲瞬間淹沒吞噬。
“芝士同誌說,你已經知曉了一部分關於祂們的事情,那麼你應當明白,外神的難纏之處,很大程度上,在於我們手中缺少合理且真正有效的手段,去抵禦祂們無孔不入的侵蝕與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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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夫人的才智,抱負,甚至手腕,在凡俗的宮廷鬥爭中,或許足以讓她脫穎而出,成為一顆璀璨的星辰。但是她手中的力量,無論是世俗的軍隊,貴族的支持,還是更關鍵的對抗那些非人存在的認知與手段,都太薄弱了!”
赤塔虹的聲音裡充滿了沉甸甸的憂慮,飽經風霜的眼中,短暫閃過深沉而複雜的惋惜,像是看到一塊絕世美玉,被投入了汙泥濁水之中。
深吸一口氣,仿佛吸入了整個密室的陰霾,然後沉重地吐出,煙霧繚繞中,表情變得極其凝重,甚至帶著一絲悲憫
“即使我們傾儘全力,扶持她從血腥的權力階梯上登頂,戴上沉重的沙皇冠冕,但我們依然無法保證,甚至可以說,絕無可能阻止,那些早已在血脈與宮廷陰影中深深紮根的外神,再度卷土重來,它們如同寄生的藤蔓,已纏繞進這個帝國的骨髓。”
“大公夫人,可能會成為一個偉大的沙皇,但在這場凡人無法真正理解的戰爭中,她缺乏對抗祂們的根基,結局,恐怕依舊是悲劇。”赤塔虹的聲音低了下去,惋惜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歎息,消散在彌漫的煙霧與香料,令人窒息的空氣中。
“大使大人,您或許對我所知有限。”陽雨唇角微揚,勾勒出極淡卻深不可測的笑意,目光沉靜如古井深潭,卻又在深處蘊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
迎著赤塔虹和康知芝略帶疑慮與探究的目光,從容將手中的香料罐舉至麵前,手指在罐身上輕輕拂過,動作優雅而專注,如同在鑒賞一件稀世古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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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刮樹脂前,阿廖沙都會把妹妹綁在最高的鬆枝上,敵人隻抓得到樹下的孩子,記住,彆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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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料匠臨終把刀塞進學徒手裡:“要煉最純的香,就把我的眼睛剜出來,流淚的香料,不值錢!”】
“我有一個副職業,叫做‘聽香官’,其中的職業介紹上寫著來自於上古,聽朋友介紹,這種類型的副職業,似乎都很厲害,而我的這個副職業,能夠製作一種熏香和香丸,不僅能夠為自身添加一種增益狀態,香丸還能作為一件不受約束的裝備。”
把玩著手中香料罐,陽雨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說道:“但聽香官的威能不僅僅於此,我曾經直麵過兩名外神的威能,都是靠香丸中散發的香氣,穩住了心神。”
淡青色煙霧依舊在室內無聲流淌,構築著隔絕外界的屏障,康知芝和赤塔虹的神情已從疑慮轉為凝重,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驚,屏息凝神地聽著陽雨接下來的話語。
從海上始終無法落下的血月中,到利用熏香破開了黑山羊詭異的誘惑,還有在天王山腳下,當場製作的高品質香丸,重新封印隗昱體內幾乎要取而代之的曀祲君。
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康知芝喉結微動,赤塔虹手中煙鬥的煙霧升騰,也似乎凝滯了一瞬,深邃的眼眸緊緊鎖住陽雨,目光中充滿了審視與重新評估的意味。
能夠抵禦外神精神層麵的侵蝕,無論過程如何輕描淡寫”其代表的實力與意誌,都絕非等閒。
“但聽香官的境界,我始終未能臻至圓滿。”陽雨話鋒一轉,目光落回手中的香料罐上,輕輕揭開其中一個罐子的蓋子,奇異而深沉的幽香若有似無地逸散出來,被他自然地深吸一口,仿佛在確認著什麼。
“阻礙在於,我長久以來欠缺兩味至關重要的香料,蘇合香與安息香。”陽雨抬起頭,再次看向赤塔虹和康知芝,唇邊淡然的笑容依舊,可眼底深處對非人之敵的冰冷肅殺之意,卻如同初冬清晨凝結在青石上的薄霜,清晰而凜冽地彌漫,讓室內的空氣都仿佛沉凝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