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子隔著鐵窗,眼神沉得像冰:“宗德…這事兒你給我咽肚子裡,這輩子彆跟任何人說,聽見沒?”
他頓了頓,聲音啞了,“哥走了,把啥都帶走。你跟小秀好好過日子,把東旭照顧好。我要是沒了,冰城彆待了,回鄉下老家去,聽見沒?”
楊宗德哭得直抽抽:“哥,是我把你害了……我不是人……”
“彆他媽嚎了!”大國子吼了一句,眼圈卻紅了,“記住哥的話,好好活!”
進了號子之後,大國子又見了曾大偉——這是他最疼的徒弟,跟親兒子一樣。
他拉著曾大偉的手,把前前後後全說了,最後死死盯著他:“大偉,這些事爛肚子裡,跟誰都不能說,包括我兒子!東旭那小子脾氣直,你要是漏了嘴,他跟他二叔這輩子就完了,聽見沒?”
曾大偉咬著牙點頭,把這話刻在了心裡。
後來東旭拿槍頂著他問,他愣是一個字沒漏——他答應過師傅。
大國子行刑那天,曾大偉在自己牢房裡,朝著刑場的方向“咣咣”磕了十八個響頭,額頭都磕出了血,磕完就那麼跪著,半天沒起來。
這麼多年過去,曾大偉一直沒斷了找東旭。
可倆人就跟繞圈子似的,他出來時東旭進去了,東旭出來時他又進去了。
後來東旭乾脆離開了冰城,去了牡丹江,倆人徹底斷了聯係。
但曾大偉知道,東旭心裡一直沒放下這事兒,就像他自己,這秘密壓在心裡,沉甸甸的,一輩子都卸不掉。
這不,就因為曾大偉他奶過生日這事兒,大夥湊到一塊兒,才有了這麼段恩怨糾葛。
這時候他二叔把憋在心裡幾十年的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他媽說出來了,說完立馬覺得渾身都輕快不少。
這事兒壓了他一輩子,每次看見東旭想他爸,或是提到他爸,心裡都跟針紮似的“巨靈巨靈”疼。
這回話說開了,舒坦了!他拿起桌上那半瓶酒——那原本是楊東旭沒喝完的——咕咚咕咚幾口就灌進了肚子裡。這酒啊,他戒酒都戒了十年,自己早不喝了。
這邊楊東旭拿眼睛直勾勾瞅著他二叔,眼珠子紅得嚇人。
桌子上擺著一把五連子,他那手就在離槍不遠的地方懸著,不上不下的,誰都能看出來他這會兒有多糾結。
不想拿,可又忍不住想拿,東旭心裡頭亂成一團麻。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曾大偉念著兄弟情分下不去手,整得挺糾結;現在知道真凶是自己親二叔,你說他能下得去手嗎?又把他給整糾結了,鬨心扒拉的。
“你要是有啥想法,想替你爸報仇,現在就動手!就算你把二叔嘎巴一下打死在這兒,二叔都不帶怪你的。二叔欠你爸的,也欠你的,我一並還你們爺倆,行不?”
東旭這時候吧嗒吧嗒掉眼淚,哽咽著說:“二叔,我爸拿命把你保下來的,我要是把你打死,我他媽對不起我爹啊!”
說完這話,他二叔過來一把把楊東旭摟懷裡:“東旭,啊……!!”
爺倆在這兒抱頭痛哭,這哭聲裡有解脫,也有喜悅。
尤其對楊東旭來說,喜悅的是啥?他終於能回去找好兄弟曾大偉了,這一切跟曾大偉一毛錢關係都沒有,還是曾經的曾大偉,他也還是曾經的東旭。
第二天一大早晨,東旭開著車從牡丹江又乾到冰城來了,拿起電話就打給曾大偉。“哎,曾大偉?”
“東旭呐?你在哪兒呢?咋的,又要整我一頓咋的?”
“你他媽彆墨跡,告訴我你在哪兒,我找你。”
“行,那你過來吧,我在信陽路路口這兒等你。”
掛了電話沒多大一會兒,曾大偉就開著車到了,從車上下來,拿眼睛往這邊瞅,就看見楊東旭手插著兜,蔫了吧唧地走過來,臉色難看極了。
曾大偉一看就明白了,歎口氣說:“東旭,我瞅你這樣,比誰都難受。你就說吧,想把我咋的能得勁兒,儘管來。”
東旭沒說話,伸手往腰後一掏,曾大偉心裡一緊,結果他掏出的不是家夥,而是一把抱住了自己:“我他媽想死你了,大偉!”
這一下來得又快又猛。
兄弟倆摟著,東旭把前因後果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末了說:“大偉,以前是我不對,不該不信你。你要是還不得勁,來,這玩意兒給你,你幫我出出氣,行不行?不影響咱倆感情?”
曾大偉一摟他脖子笑了:“操,你說他媽啥呢?走,咱喝酒去!”
這話剛落音,曾大偉“噌”地起身,扯著嗓子把林漢強、老棒子子龍還有立強這幫兄弟全喊了過來,指著他們衝東旭咧嘴笑:“東旭,這幾位都是我過命的兄弟,今天必須給你介紹介紹,絕對嘎嘎靠譜,以後在冰城地界上有事兒,提他們名兒不好使你找我!”
大夥“哢”地往酒桌周圍一坐,椅子腿蹭著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
東旭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清了清嗓子,就把這些年藏在心裡的矛盾、積下的恩怨一五一十地學了一遍,從他爸當年的事,到錯怪曾大偉的糾結,再到二叔坦白後的解脫,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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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漢強聽完“啪”地一拍大腿:“哎呦我操,鐵子,你這事兒整的比電視劇還曲折!你二叔昨天晚上要是把話爛在肚子裡,你這輩子不就一直蒙在鼓裡,跟大偉這兄弟情誼也得掰了?那得多冤!”
東旭紅著眼圈擺擺手,聲音有點發啞:“啥都不說了,兄弟,以前是我糊塗,對不住你了!各位哥哥,之前我腦子拎不清,誤會了你們,千萬彆往心裡去。”
立強“嗤”地笑出了聲,拿起酒瓶給自己續上酒:“淨他媽說那沒味兒的!我要是真記恨你,當初你放狠話要乾死我那陣兒,我還能坐這兒陪你喝酒?早他媽躲得遠遠的了!要說恨,那今天這屋誰不喝到桌子底下誰都彆想走,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