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南安。
洪承疇看著天幕上的編排,隻覺得頭暈目眩,渾身冰涼。
他怎會想不到,清廷允許他回鄉守孝,不過是試探,試探他是否忠誠。
試探他能否勸服族人、鄉人脫離鄭成功,徹底歸順清廷。
可誰曾想,天幕橫空出世,將他推到了如此尷尬的境地。
清廷屢次催他回京,他皆以病重為由拖延。
如今天幕播放關於自己的野史,他望著北方,心中一片冰涼。
這北京城,我還回得去嗎?
“呦,這不是女真建奴的洪尚書、洪大學士嗎?”
一道譏諷的聲音自洪承疇身後傳來。
“怎的還不回你主子身邊搖尾乞憐?”
洪承疇回頭,見是弟弟洪承畯,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滿清入關後,洪承畯曾赴北京勸他回頭。
可他為表忠心,派人跟蹤追殺,兄弟情誼早已斷絕。
洪承畯回鄉後,便建了“雙忠廟”,祭祀抵抗安祿山的許遠、張巡,明晃晃地打他的臉。
“弟弟,你該明白為兄的苦心。”洪承疇強自鎮定。
“亂世之中,世家大族兩頭下注乃是常情。”
“當年我追殺於你,是做戲給明清兩家看!”
“無論誰勝,我洪家血脈皆可存續……”
“洪承疇!”洪承畯厲聲打斷。
“事到如今,你還在為自己尋找遮羞布!”
“先帝以為你殉國,為你設壇祭祀,你卻苟且偷生,轉頭降了女真!”
“你給自己找的理由是‘清廷以禮相待’?哈哈哈……怕死就是怕死,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洪承畯上前一步,眼神冰冷。
“你也配提世家?”
“世家縱不愛國,也知禮義廉恥!”
“三國之時,世家或投季漢、或附曹魏、或歸孫吳,哪怕下注公孫瓚、呂布,也從未有過投靠匈奴的!”
“你降的是屠戮我漢家子民的女真,是毀我衣冠、斷我文脈的蠻夷!”
洪承疇一時語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許久才囁嚅道:“弟弟,我現在反清,還來得及嗎?”
洪承畯斜睨著他,語氣帶著濃濃的嘲諷:“怎麼?你也有先帝遺詔?”
自天幕玩梗,如今但凡是降清又想反正的,幾乎人手一份“崇禎遺詔”,自稱臥底。
“他們的遺詔都能被認可,為什麼我的不行?”洪承疇急道。
“因為你不一樣!”洪承畯猛地揪住他的領子,怒目圓睜。
“大明太子太保、兵部尚書、總督薊遼軍務!你身負如此重任,既未戰死沙場,也未寧死不降,反而屈膝事敵!”
“你知道你的投降壞了多少事嗎?多少人因為你覺得大明無望,跟著降了清?”
“大明江山,就是毀在你這種貪生怕死、毫無氣節的軟骨頭手裡!”
“死很難嗎?學文天祥寧死不屈很難嗎?”洪承畯的聲音帶著顫抖的怒火。
“女真人對你用刑了嗎?”
“沒有!”
“你連一點皮肉之苦都沒受,就乖乖降了!”
“你哪怕是被大刑加身才屈服,也不至於如此不堪!”
“嫂嫂一介女流,尚且寧死不從!”
“而你——”
“你簡直豬狗不如!”
洪承疇被罵得麵無血色,癱軟了半邊身子,喃喃道:“我……我還有機會嗎?”
洪承畯一指天幕,擲地有聲:“現在,對外修書,昭告天下,承認天幕所言句句屬實。”
“你認下這樁事,我尚可留你一個全屍!”
“祖墳……”洪承疇顫聲道,還在惦記身後名。
“你還想入祖墳?!”洪承畯氣極反笑。
“沒將你曝屍荒野,已是看在嫂嫂在天之靈!”
洪承疇徹底癱軟在地,絕望地呢喃:“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當啷”一聲,洪承畯將一把匕首扔在他麵前。
“要麼寫,我給你個痛快。”
“要麼用它捅死我,去向你主子表忠心!”
洪承疇臉色變幻不定,最終,一抹凶光閃過眼底。
他猛地抓起匕首,在弟弟轉身之際,狠狠向其背心刺去!
然而,預想中的阻力並未傳來。
原來,那竟是一把特製的伸縮刀。
除了手柄是鐵製,其餘都是假的,傷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