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她甚至能對著天幕中那些將她與太宗、高宗並列為“師兄師姐”的戲謔之詞輕笑出聲,心境頗佳。
恰逢太平公主入宮問安,武曌便帶著幾分難得的閒適,與女兒說起近來宮闈趣事,話題不知怎地繞到了那幾個失寵後哭鬨不休的男寵身上。
“這世間男子啊,但凡將他放到女子慣常所處的位置上,予他倚賴、予他爭寵、予他患得患失……他便也活成了深宮怨婦的模樣,一哭二鬨三上吊,與婦人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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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靜靜地聽著。
她知曉母親所言何事,那些麵首的荒唐行徑,她亦有所耳聞。
然而,她此刻心緒紛雜,並無附和的興致。
待母親話音落下,殿內靜了片刻。
太平終於抬起眼,問出了盤桓心頭許久、亦是今日入宮最想問的話:
“阿母,您真的決定了要越過八兄,直接傳位於三郎嗎?”
武則天側首,目光在女兒姣好卻難掩倔強的麵容上停留片刻。
“他以一己之力,生生鬥垮了武家那群扶不上牆的爛泥,證明了自己的能耐。”
“朕既允諾在先,自當許他參與朝政,培植羽翼。”
“他做得不差,朕便下旨立為儲君,昭告天下,免卻傳位你八兄再橫生枝節的麻煩。”
“此事早已天下皆知,你…難道不知?”
武皇最後一句,尾音微微上揚。
知道,太平公主當然知道。
那明發天下的詔書,那日益聚集在三郎居所的朝臣,那少年人日漸沉穩威嚴的氣度,她怎會不知?
她想問的,從來不是“是否”,而是“為何”!
為何是他李隆基?
為何不能是她太平?
她挺直了背脊,聲音清晰,帶著壓抑已久的渴望與不平:
“父親、母親、兄長、侄兒,皆可禦極天下,我也姓李,我身上更是流著李唐與武周之血,為何我就坐不得那個位置?!”
武則天凝視著女兒眼中跳躍的火焰,那火焰與她當年何其相似,卻又夾雜著更多的不甘與委屈。
她沉默良久,終是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武曌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字字千鈞,“若你繼位,將來傳位於誰?”
太平似早有準備,立刻答道:“兒臣與薛郎有子,他們可隨我姓李!”
“繼承大統,名正言順!”
“隨你姓李?”武則天輕輕搖頭,仿佛在嘲笑女兒的天真。
“即便高祖、太宗、高宗複生,親口賜你子嗣國姓,在天下人心中,在朝野袞袞諸公眼裡,他們骨子裡,依舊姓‘薛’!”
“朕能臨朝稱製,乃至改換國號登基稱帝,是因為天下人都看得明白,朕百年之後,這江山,終將傳回李氏子孫手中。”
“他們忍一時之變,權當是太後臨朝,終究會有撥亂反正的一日。”
“可你呢?”
“你若硬要登基,你能傳予何人?”
“傳給你姓薛的兒子,舉世皆不會認,屆時必是群起而攻之,天下板蕩。”
“你唯一稍有可能平穩踐祚的法子,便是事先承諾,將來傳位給某位李姓宗室。”
“可既然終究要傳給宗室,你這般冒天下之大不韙,豁出身家性命去爭那幾年、十幾年的帝位,又是何苦?”
“值得嗎?”
“何況,”女皇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洞悉權謀血腥的森然,“即便你真的一時得逞,黃袍加身,到那時,‘傳李’還是‘傳薛’,當真還能由你自己說了算嗎?”
“自太宗玄武門之變起,這李唐宗室、朝堂之上,流的血還少嗎?”
“朕登基,所流的血,大抵還在宮牆之內、朝堂之上。”
“而你若要強求,那便不是一家一姓之禍,而是傾覆天下、重演南北朝亂世之劫!”
“太平,你擔得起嗎?”
太平公主麵色微微發白。
這些道理,她很清楚!
她浸淫權力中心多年,見識過無數陰謀詭計、血流成河,豈會不懂其中的凶險?
但懂道理,與放下執念,是兩回事。
這就好比世人都知買彩票中大獎渺茫,可眼見新聞中他人一夜暴富,心底那點“他能,我為何不能”的念頭便會野草般滋生。
更何況,這是皇位!
是至高無上的權柄!
更何況,她姓李,她的母親就是一個活生生“能”的例子!
這成功的榜樣,如同心魔,日夜啃噬著她的理智與安寧。
若母親不曾登基,若薛家未曾卷入謀反,若薛郎不曾慘死獄中……
或許她的人生,便如史書中大多數公主的記載,寥寥數行,讚其美貌嫻雅、深明大義,而後湮沒於歲月。
但曆史,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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