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的虛空,仿佛凝固。
那團由純粹的癲狂、混亂、暴戾與怨毒凝聚而成的“魔佛”偽元神。
如同宇宙膿瘡,仍在微微搏動,散發著令人神魂凍結的汙穢氣息。
白夜天的天命刀高擎,淡金色的刀芒吞吐不定。
已是蓄勢待發,要將這禍世根源徹底斬滅。
然而,就在刀勢將落未落的刹那——
異變陡生!
在那漆黑、破碎、扭曲的元神最核心,一點微弱的金光,毫無征兆地閃爍起來。
初時,那光渺小如豆,仿佛無儘暗獄中一枚倔強的金砂。
又像是狂風暴雨裡一盞隨時會熄滅的殘燈,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
但它存在。
而且,異常純粹。
一種溫暖、慈悲、清淨、莊嚴的意蘊,從那一點金光中彌漫開來。
與“魔佛”那浸透骨髓的邪惡本質格格不入,形成了極其詭異的對立與共存。
白夜天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冰冷的殺意微微一滯。
那抬起的、引而不發的天命刀,刀尖處流轉的恐怖之力出現了刹那的紊亂。
他身後的張三豐,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咦”,雪白的長眉微微挑起。
無名的眉頭更是緊緊鎖死,感應著那股截然不同的氣息,沉靜的眼眸中掠過深深的疑慮。
步白素貞美眸圓睜,難以置信地低語:
“惡念消亡,善念複蘇?這……可能嗎?”
仿佛是為了回應她的疑問。
那點倔強的金光非但沒有熄滅,反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濃墨。
開始以一種緩慢卻無可阻擋的姿態,向外擴散、暈染。
金光所過之處,偽元神上那些代表著邪惡與混亂的漆黑裂痕。
如同被無形淨火灼燒,顏色迅速變淡、消弭。
那之前充斥虛空、令人靈魂戰栗的哀嚎與詛咒聲。
也仿佛被一隻慈悲大手撫過,漸漸微弱下去,終至不可聞。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浩大、磅礴、充滿智慧與慈悲的佛門真意,開始如潮水般彌漫開來。
那是真正的,源自佛法本源的力量。
清淨、莊嚴,帶著渡儘眾生苦厄的宏大願力。
不過數息之間!
最初那微弱的金光,已然逆卷而上,擴展至整個偽元神!
原本漆黑、破碎、扭曲的元神體,此刻竟變得柔和、純粹。
通體散發著溫和的金色光輝,仿佛一塊被拭去汙垢的琉璃。
那股清淨慈悲的意蘊,徹底取代了之前所有的邪魔氣息,充盈在這片剛剛經曆殊死血戰的冰冷虛空。
金光流轉,緩緩凝聚成一個並不十分龐大,卻無比凝實、神聖的佛陀虛影。
其麵容祥和,眼神中蘊藏著洞悉世事的智慧與悲憫蒼生的慈愛。
與之前那尊猙獰恐怖的千丈魔佛法身,判若雲泥。
一個平和、恢宏,仿佛能直接洗滌心靈塵埃的聲音,在眾人的識海中清晰地響起。
帶著無儘的歉意,與一種終於得到解脫的釋然。
“阿彌陀佛……貧僧‘大日如來’,見過諸位施主!”
“無數輪回掙紮,無邊惡業纏身,今日,終得一刻清明。”
那金色佛陀虛影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在白夜天那依舊冰冷的臉上,以及在步白素貞攙扶下、氣息萎靡的笑三笑身上,略微停留。
最終,望向了那遙遠星空中,散發著微弱生機光暈的人間大地。
他的語氣中,帶著跨越萬古的滄桑與深沉的懺悔。
“貧僧……乃是此身所存之善念,於此,向此界眾生,深致歉意。”
“吾修行不足,未能降伏心魔,致使惡念滋生,反客為主。”
“汙染佛軀,墮落為魔,造下無邊罪孽,為禍蒼生。”
“貧僧之罪,百死莫贖。”
他的聲音在每個人心間回蕩,仿若帶著實質般的重量。
白夜天的眼神銳利如初,並未因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和慈悲話語而有絲毫放鬆。
他手中的天命刀,依舊穩定地散發著淡金色鋒芒,仿佛隨時能再次撕裂星空。
數息後,他冷冷開口。
聲音如同寒冰碰撞,帶著毫不掩飾的質問。
“善念?魔佛一體,光暗同源。惡念即是你,你即是惡念。心底無惡,何來惡念?”
“你此刻現身,意欲何為?”
他的話語,撕開了這佛陀的表象,直指本質。
金色佛陀虛影麵對這冰冷的質問,並無絲毫惱怒。
祥和的麵容上反而流露出更深的悲憫,他輕輕搖頭,聲音依舊平和。
“施主所言,亦是真相之一。善惡同源,光暗一體,皆由心造。”
“昔日貧僧參悟佛法,欲證至高菩提,卻未能堪破‘我執’與‘力量’之迷障,心有掛礙,故生恐怖。”
“一念之差,心湖生波,致使惡念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