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高崗上的鬆柏更顯蒼翠,卻也抵不住風中的寒意。
涼亭之中,白夜天目光微垂。
精準地落在了武溫侯府中一角,那靠窗苦讀的少年身上。
少年眉目清秀,身形略顯單薄,舊衫漿洗得有些發白。
他正借著窗外天光,朗聲誦讀。
白夜天目力極佳,能清晰看見對方的口型。
誦讀的,竟是當朝太師、武溫侯洪玄機所著的理學注疏。
“洪玄機的理學麼……”
白夜天唇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帶著幾分了然,幾分玩味。
這位未來超脫此界、成就“易子”之名的位麵最強者。
此刻還隻是個被困於侯府方寸之地、氣運不顯的孱弱少年。
依照《刀淵》遊戲灌輸的背景資料。
這頭潛龍氣運勃發,一飛衝天的時間節點。
就在這個冬天了。
“是時候了。”
他心中默念,眸光深邃如夜。
“見見這位命定的氣運之子。是友是敵,總該先落下一子,定個基調。”
心念既定,他周身那若有若無、仿佛與天地交感的氣息瞬間收斂殆儘。
如同寶劍歸鞘,光華儘隱。
此刻的他,看上去隻是一位氣質溫潤、略顯清瘦的文弱書生。
青衫在涼風中微拂,步履從容地走下高崗,向著書院山長薛長明的精舍行去。
辭行,是他計劃的第一步。
精舍內,檀香嫋嫋,寧靜致遠。
山長薛長明須發皆白,麵容清臒,正伏案執筆,批閱著堆積如山的課業。
聞得腳步聲,他抬起頭。
見是白夜天,臉上自然地浮現出溫和的笑意。
“明正來了,坐。”
他放下筆,指了指旁邊的蒲團。
“觀你神氣內蘊,目光湛然似靜水,近日學問想必是更有進益了。”
白夜天依言坐下,執弟子禮。
姿態恭敬卻不顯卑微,從容應道:
“山長謬讚,學生愧不敢當。今日前來,是特向山長辭行的。”
“哦?”
薛長明花白的眉毛微挑,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訝異。
“春闈在即,書院不日便將集中講學,眾師長亦會傾囊相授。”
“此時離去,所為何故?”
白夜天語氣平和,聲音清晰而穩定。
“回山長,書院乃文華寶地,同窗切磋,師長教誨,令學生受益匪淺,銘感五內。”
“然則玉京城內,繁華似錦,難免有絲竹亂耳,酬酢紛擾。”
“雖能鍛煉人情練達,於靜心深究學問一道,卻稍顯喧囂。”
“學生家中城外老宅,倚山傍水,頗為清靜。”
“意欲返回,閉門謝客,摒除雜念,潛心攻讀數月。”
“以期殿試之時,能竭儘所能,不負山長與書院多年栽培之恩。”
他理由充分,言辭懇切,神情坦然,目光清澈地迎著薛長明的審視。
薛長明凝視他片刻,見其眼神堅定,心誌已決。
不由撫須頷首,眼中讚賞之色愈濃。
“不慕浮華,能耐寂寞,明心見性,知其所需,擇其善路。”
“明正,你有此心性,未來當有一飛衝天之時。好,甚好!”
他站起身,走到一旁古色古香的書架前。
取下一方色澤沉鬱、包漿溫潤的古硯,鄭重地遞到白夜天麵前。
“此硯名為‘沉心’,隨老夫已逾三十載,潤筆極佳,亦能助人凝神靜氣。”
“今日贈你,望你來年春闈,筆下生花,金榜題名,為我瓊玉書院再添光彩。”
“多謝山長厚賜!”
白夜天雙手接過古硯。
指尖觸及那溫涼如玉的質感,更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一絲精純溫和的文氣。
這顯然是薛長明常年使用,心神浸潤所致。
他心中微動,麵上卻依舊保持著恭敬與感激。
“學生定當勤勉不輟,不負山長期望。”
“去吧。”
薛長明揮揮手,語重心長地最後叮囑。
“靜心苦讀是好事,亦需留意身體,莫要熬壞了根基。學問之道,一張一弛。”
“學生謹記山長教誨。”
白夜天再次躬身一禮,步履沉穩地退出了精舍。
離開書院前,他又與幾位平日相交不錯的同窗簡單話彆。
眾人雖覺意外,但素知白夜天行事自有章法。
且性情溫和,學識淵博,皆紛紛送上祝福。
白夜天一一致謝,言談舉止,風度翩翩,令人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