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的金磚,被黃沙浸出淡淡土色。
納蘭伊鴻的手指扣在玉璽螭虎紋上,指節泛白如枯骨。
那方和田玉璽重逾三十斤,此刻卻像壓著雲蒙百萬疆土。
每向上抬一寸,喉間便湧上一股鐵鏽味。
他望著降書上“割讓兩州十二省”的字跡。
眼前晃過拓拔野僵立的身影,耳邊似乎還響著玄天館崩塌的轟鳴。
“納蘭伊鴻,墨跡要乾了。”
白夜天的聲音溫和如舊,卻像冰棱刺進納蘭伊鴻的耳膜。
老帝王猛地閉眼,將玉璽重重砸在宣紙上。
朱紅印泥洇開,像極了邊境戰場上凝固的血。
他聽見青衣拂過空氣的輕響,再睜眼時,殿內已空無一人。
唯有那份降書,靜靜躺在龍案上,像一紙催命符。
殿角的陰影裡,三百名弓弩手的甲胄泛著冷光——那是他最後的底牌。
可青衣人,自始至終未曾瞥過一眼。
納蘭伊鴻癱坐龍椅,忽然笑出聲,笑聲嘶啞:
“權謀……在絕對力量麵前,竟連塵埃都不如。”
.............
三日後,大乾玉京城。
朱雀門緩緩洞開。
十二對鎏金銅獅在晨光裡熠熠生輝,十裡長街的旌旗延綿至天際。
紅綢綴著的銅鈴,被風撞得叮當響。
文武百官按品級列隊,朝服上的花紋在日光下清晰可辨。
洪玄機站在前列,青蟒官袍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目光卻死死盯著城門方向。
遠處的煙塵裡,一道青影踏空而來。
白夜天懷揣《玄天暗黑錄》與降書,衣袂上未沾半分血汙。
仿佛不是踏破敵國歸來,而是自江南踏青而返。
“白愛卿!”
乾帝楊盤快步迎上。
明黃龍袍掃過石階,竟不顧帝王儀軌,親手托住白夜天欲下拜的手臂。
他臉上堆著滾燙的笑意,眼角的皺紋都透著“欣慰”。
唯有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混沌。
那是白夜天的攝魂術日夜侵蝕的痕跡,像墨滴入清水,早已暈開無形的影響。
“愛卿單槍匹馬破雲蒙鐵騎,直搗玄天館老巢,逼納蘭伊鴻俯首求和!”
楊盤的聲音洪亮如鐘,刻意傳遍圍觀的萬民。
“這等開疆拓土的功業,我大乾千年未有!你乃國之柱石,朕之肱骨啊!”
白夜天微微欠身,青衫下擺掃過石階的青苔。
“陛下謬讚。保境安民,本是臣的分內之事。”
他的笑容溫潤,眼神清澈,與雲蒙軍陣前那尊壓垮三軍的魔神判若兩人。
洪玄機望著他從容的模樣,指尖在袖中悄然攥緊。
昨夜議事,楊盤、洪玄機、眾多大臣爭論了整整一夜。
但最終,獲得通過。
楊盤猛地舉起二人相握的手,轉向百官與百姓,聲震寰宇。
“朕意已決!冊封白夜天為鎮世王,見君不拜,執掌軍機處,總攬天下兵馬!”
“望愛卿再揚軍威,為大乾開疆拓土!”
“陛下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應答席卷長街。
洪玄機跟著躬身,目光掠過白夜天的背影,心中暗歎:
這世間,終究是強者說了才算。
白夜天在王府隻歇了三日,便帶著親衛趕赴西域。
黃沙漫過馬蹄時,他立於軍前遠眺。
火羅國方向的天際泛著淡淡的金光——那是精元神廟的信仰之力,濃鬱得幾乎凝成實質。
精元神廟的鎏金塔尖刺破雲層。
白玉鋪就的廣場上,萬名信徒身著白袍跪拜,口中誦念著晦澀的經文。
當白夜天的身影,出現在神廟上空時,誦經聲驟然中斷。
信徒們驚恐地抬頭,看見那道青衣仿佛懸在天穹之上。
“放肆狂徒!”
教皇的怒吼從神廟正殿傳出。
她身披鑲嵌紅寶石的法袍,手持鎏金權杖,身後跟著八位法王。
每個人的氣息都堪比巔峰武聖。
教皇權杖頓地,白玉地磚裂開細紋。
“此乃元氣神庇佑之地,你敢褻瀆神靈,必遭天譴!”
白夜天垂眸瞥他,語氣平淡。
“天譴?你口中的神,不過是借信仰之力苟活的偽物罷了。”
“找死!”
教皇眼中厲色暴漲,雙手結出繁複法印,口中念念有詞。
已是以秘法溝通了位於小世界中的元氣神。
神廟深處的虛空突然撕裂,一道萬丈高的虛影緩緩浮現。
那是由純粹元氣與信仰之力凝聚的神靈,麵容模糊卻威嚴無匹。
周身散發出的威壓,讓廣場上的黃沙都向下凹陷。
正是精元神廟供奉的至高神——元氣神。
“凡人,你驚擾了神的沉睡。”
元氣神的聲音如同洪鐘,震得信徒們紛紛匍匐在地。
“當以神魂獻祭,贖你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