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天在那千二百竅穴共鳴的征兆初顯時,便已回到了造化之舟內。
洪易感覺一股無形之力裹挾著眾聖殿,眼前景象如流光倒退。
再定睛時,已退至數十裡外。
幾乎就在他們停下的瞬間,那竅穴炸裂的轟鳴傳來。
不是聲音。
是“存在”本身的崩解。
遠處的虛空化作一片混沌。
仿佛有人將現實這張畫布粗暴地撕開,露出了背後那不可名狀的底色。
即便以白夜天那雙,能觀天地微毫的“觀天神眼”望去。
也隻能看見翻滾的、拒絕被理解的混沌。
那是規則尚未確立的領域,是粉碎真空這一行為本身對世界的否定。
“三哥,你的觀天神眼……能看透麼?”
洪易出聲問道,聲音裡有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白夜天微微搖了搖頭,平靜地道:
“看得透的,便不是真空了。”
他們都看得見一點。
四周那靜止了萬古的長生真氣,此刻如同找到了歸處的洪流,瘋狂湧入那片混沌虛空。
那景象詭譎而壯麗。
乳白色的真氣如億萬絲線,纏繞、編織、填充著那片虛無。
片刻。
或許更久——在這種地方,時間早已失去標尺。
混沌漸漸平息,虛空緩緩“愈合”。
就像水麵的漣漪終會平靜。
那片被炸碎的規則,在長生真氣的滋養下重新建立起了秩序。
“空”,重新出現在了原地。
他睜開眼。
那雙曾清澈如赤子、暴戾如凶獸的眼眸,此刻一片空明。
那不是空洞,而是容納了太多之後的“空”。
他眼中倒映的仿佛不再是物質世界,而是萬物運行的理,是虛空存在的根。
那是洞穿了表象,直視本質的智慧之光。
一股氣息,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不同於千變萬化的“變化無窮”,這是一種“重構一切”的質感。
仿佛他一個念頭,便能將血肉重塑為星辰,將虛空捏合成世界。
那氣息如潮水般漫過長生秘界。
所過之處,靜止的玉石泛起微光,凝固的靈氣開始流轉。
粉碎真空。
成了。
“空”緩緩抬起雙手,低頭凝視著掌心。
他能感覺到每一寸血肉裡奔湧的力量。
那不是氣血之力,而是更本質的、屬於“存在”本身的力量。
一千二百九十六竅穴在體內構成完整的宇宙圖景,與外界宇宙隱隱共鳴。
一絲念頭,如野草般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或許……如此境界,已能掙脫那枚魔種的束縛?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就像火星落入乾草堆。
瞬間點燃了他深埋心底的、屬於太古霸主的不甘與驕傲。
然而。
“感覺如何?‘空’。”
白夜天溫和的聲音,如冰水澆頭,毫無征兆地響徹在他神魂最深處。
不是從耳朵傳來。
是直接在他的意識裡響起的——仿佛那聲音本就一直在他心裡,隻是此刻被喚醒。
“現在,將你粉碎真空的感悟,以及所有功法凝煉之法,悉數凝成傳承種子,交給朕。”
“空”的身軀,霎時僵住。
他緩緩抬頭,目光穿越數十裡虛空,與白夜天那雙平靜的眼眸對上。
那雙眼睛裡沒有威脅,沒有壓迫,甚至沒有審視。
隻有一片淡然的、理所當然的平靜。
“空”也確實感覺到了,那平靜眼眸之後的理由。
紫府深處,那枚紫黑色的魔種,非但沒有因他境界突破而有絲毫鬆動。
反而如同生了更深的根。
與那一千二百九十六個新開辟的竅穴,產生了某種詭異的聯結。
他嘗試以粉碎真空的力量去觸碰它,卻發現依然無能為力。
它就像寄生在“力量”這個概念本身之上的毒藤,你越強大,它便越茁壯。
一種冰冷的絕望,緩緩爬上脊椎。
不是對死亡的恐懼——到了他這般境界,生死早已看淡。
而是對這種“無論如何強大,都擺脫不了掌控”的命運的絕望。
白夜天依舊靜靜看著他。
良久。
“……是,陛下。”
“空”的聲音,乾澀得像是兩片砂紙在摩擦。
他低下了剛剛因突破而高昂起的頭顱。
那個動作裡,有一種比跪下更深的臣服——那是從靈魂層麵承認了自己的歸屬。
他盤膝坐下,雙手在胸前結印。
一縷縷金色的光絲從他周身竅穴溢出。
在虛空中交織、纏繞,逐漸凝聚成一顆暗金色的光球。
光球內部,仿佛有無數微縮的星辰在生滅。
那是他億萬年武道修行的一切感悟,是從練肉到粉碎真空的完整路徑。
他每剝離一縷感悟,身體就微不可察地輕顫一下。
那不是痛苦,而是某種更深層的剝離。
就像將記憶、將經驗、將自己的一部分生生割裂出來。
白夜天靜靜看著,直到那顆暗金色光球徹底成型,緩緩飛至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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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他隻說了兩個字,伸手握住光球,轉身步入造化之舟。
艙門閉合,將一切隔絕在外。
.................
造化之舟最深處。
這裡沒有方位,沒有時間,甚至沒有“空間”這個概念。
一切都被層層疊疊的陣法扭曲、重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