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漸促,這長安舊相識,楊炯自是要逐一拜望。
晨起,便攜了禮物,往諸位在京師兄、朝中長輩與故交處登門而去。人情世故,大抵如是,若不走動,哪怕血脈至親,日子久了,情誼也難免疏淡。
因而,楊炯一上午皆奔走於長安各處顯貴、官員宅邸,直至晌午,方將諸處拜謁完畢。
此時的長安城中,白綾紛揚,素幡飄動,瞧來,中樞已傳了皇帝殯天的訊兒。街頭巷尾,百姓雖麵帶哀傷,卻也秩序井然,皆因皇帝臨終遺詔,令喪葬諸事從簡,力求護境安民,莫驚擾百姓分毫。
楊炯行於街巷,心下暗自忖度,這遺詔真假且不論,單表麵而言,總歸為先帝留存了最後體麵;於實質處,也確讓百姓在這動蕩之際得以休養生息,安穩度日。想來,往後日子悠悠而過,長安亦會褪去哀傷,重拾往昔熱鬨繁華景象。
楊炯漫步街頭,腹中饑餒之感陣陣襲來,當下便思量著尋個飯館,好生慰藉一番。沿途館子瞧了不少,卻未遇一家合心意的。信步閒遊間,不知不覺竟晃悠至蛋糕坊前。
這蛋糕坊門麵不大,裡頭香氣四溢,新出爐的點心熱氣騰騰,引得路人紛紛駐足。楊炯嗅著甜香,腳步也慢了下來,心下忽念,不知那笨蛋公主近況如何。
“姐姐,這兒!我要吃杏仁蛋糕!”一個破衣小乞丐高聲呼喊。
“我要橘子蛋糕!”
“我要奶油!”
一群乞丐,男女老少皆有,擁堵在蛋糕坊門口,叫嚷不休,眼中滿是激動與興奮。
俄而,自蛋糕坊步出一位杏黃長裙少女。
但見她飛仙髻挽得輕巧,幾縷碎發垂落,仿若流煙輕繞,更添靈動俏皮之態。柳葉眉淡淡描就,恰似春山含黛,溫婉中隱著一抹倔強。朱唇一點如蕊,潤若三春杏花,嬌豔欲滴,馥鬱芳華儘聚於此。眼眸一汪含波,潔如九秋月明,顧盼間光彩流溢,純真儘顯。
那肌膚光潔,宛如朝露潤花,清透卻滿是生機,即便在這淡淡微光下,亦能映出耀目白皙,肌膚下隱現的淡粉血色,仿若春日枝頭初綻杏花,嬌柔又不失堅韌,與周身靈動溫婉之姿相融,更襯得容顏絕美,叫人見之忘俗。
“好好好!隻是今日奶油所剩無多,蛋糕坯子卻餘下不少,都排好隊,我拿給你們。”李淽淺笑嫣然,轉身接過夥計遞來“廢棄”的蛋糕胚子。
“啊~!怎的天天都是這胚子呀!我都吃膩了。”一個老乞丐嘟囔,聲音不大不小。
“姐姐,沒有杏仁蛋糕嗎?我聽聞你常往慈幼院送蛋糕,咋就不給我們呀。”那小乞丐也跟著嘟噥。
“好姑娘,你這般好心,我瞧你每日進出的奶和雞蛋甚多,那奶油定是用不完的,發發善心,給我這老婆子一些吧。”一老嫗言辭懇求,氣息卻絲毫不弱。
李淽聞言,輕歎一聲,解釋道:“今日奶油俱已用儘,杏仁蛋糕賣得甚好,鮮少有剩餘。這些胚子是學徒練手餘下的,也很甜呢。”
“誰不知甜呀,我們都吃了許久了。”一個小女乞丐叫嚷起來,言罷,徑直坐到地上哭嚎,蹬腳撒潑,眼神還不時偷瞄李淽,她心底透亮,這天仙似的姐姐心軟好騙,每次一鬨,總能或多或少討得顧客預定的蛋糕,屢試不爽。
“好姑娘,你看你每日都送我們這些乞丐吃胚子,我們心裡感激,可咱們這些老家夥,還能有幾年活頭,也盼著嘗嘗這聞名長安的杏花蛋糕啥滋味,便是死也無憾了。”一個老乞丐目光狡黠,懇切而言。
“姐姐,慈幼院有官府幫襯,你何必操心?我知曉你還有橘子蛋糕,我都瞧見了!就在那櫃台裡!今日是我的生辰,姐姐你最好了,讓我過個開心生辰吧。”另一個小女孩直勾勾盯著那原本顧客預定的橘子蛋糕,眼中滿是渴望。
李淽見狀,直言道:“各位,實在對不住!我知曉大家日子艱難,可這蛋糕,真不能再給了。上次我一時心軟,將顧客預定的蛋糕送出。就因這事,店裡夥計和學徒連趕三日三夜,才重新做出那些蛋糕。他們的辛苦,我都瞧在眼裡,此次若再把蛋糕予人,我實在無顏麵對店裡累得直不起腰的夥計,他們的辛勞不能白費;也沒法向預訂的客人交代,還望大家多多包涵。”
眾乞丐聞此,嘈雜聲頓起。
“哼,我就說,有錢人沒一個好的,給咱們吃食,圖的就是好名聲。”小乞丐撇嘴嗤道。
“就是,就是。這蛋糕坊能有今日,還不是靠咱們四處宣揚,如今要幾塊蛋糕,卻這般推脫。”一老頭子附和出聲。
“嗚嗚嗚!我要橘子蛋糕!我要橘子蛋糕。”那個小女孩依舊坐在地上撒潑,此番竟還打起滾來。
“哼,果然長得美的女人沒一個真心好的,皆是忘恩負義之輩。”人群中那要奶油的老嫗冷笑嘲諷。
“你們莫要這般說仙女姐姐,若不是她給咱們吃食,許多人都要餓死了。蛋糕胚子好吃,我喜歡吃。”一個滿臉臟兮兮的小女孩怯生生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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