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那徒單鎰,隨著安撫司眾人,行色匆匆,直往皇子府邸深處而去。
還未及那東廂跟前,便遠遠聽聞小妹聲聲高亢、接連不斷的怒吼之聲。他心下稍安,暗自忖道:這般看來,完顏白哲所言不虛,倒也未曾對妹妹做出什麼逾矩之事。
自完顏百哲說出要帶妹妹回去的言語後,他便隱隱有所揣度。
外頭眾人皆道他與父親意見相悖,對皇子的支持態度曖昧難明,可多數人仍覺著,待徒單靜嫁與完顏允宗之後,徒單氏便會徹徹底底倒向二皇子完顏允宗。
然而徒單鎰心中卻自有一番籌謀。
徒單氏的姻親遍布金國大小部落,退路絕非僅有一條,關鍵還在於他與父親對完顏允宗的態度。此前,徒單鎰對完顏允宗本無太多彆樣心思,可經今日之事,卻滿是忌憚與厭憎。
這般為求權力,不惜將自己未婚妻的名聲毀於一旦之人,已然毫無底線可言。若真是投靠並支持他,最終怕也隻能落得個被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下場。
念及此處,徒單鎰的麵色愈發陰沉,比這陰霾密布的天色還要難看幾分。
他大步上前,用力推開徒單靜的房門。
待瞧見自己這平日裡刁蠻任性的妹妹,除了滿臉的激憤之色,卻並無什麼大礙,一顆高懸著的心這才徹底安穩落地。
扮作府邸仆人的安撫司見此情形,趕忙趨身上前,低聲說道:“將軍,殿下有言相告,他已遵守承諾,還望將軍也能信守諾言,少插手皇家的家事。”
徒單靜本被這突兀的開門聲驚得渾身一顫,還以為是那可惡的完顏百哲又來欺辱自己。待看清來人是自己的兄長,一直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恐懼瞬間如決堤之水,洶湧而出,淚水不受控製地簌簌落下。
可還沒等她開口言語,便聽見仆人這般說辭,心中怒火騰騰,柳眉倒豎,怒聲喝罵:“他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如此跟我哥哥說話!哥,可是允宗哥哥來了?走,你帶我去見他,他必定會為我出這口惡氣。”
徒單鎰聽了這話,不禁眉頭緊蹙,心中暗自長歎,自己這個妹妹,實在是被寵溺過頭了。都經曆了兩次這般生死攸關的大事,竟還是如此懵懂無知,看不清眼前的局勢,當真是讓他又氣又無奈。
徒單鎰也沒了說話的興致,板著臉,冷冷說道:“跟我回家!”
徒單靜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小跑著跟上徒單鎰,語氣中滿是疑惑與質問之意:“哥,你這是何意?我可是徒單氏的嫡女、未來的太子妃、大金的皇後,那惡徒這般欺辱我,全然沒將咱們徒單氏和允宗哥哥放在眼裡,咱們怎能就這般輕易放過他?這讓旁人知曉了,該如何看待徒單氏,又該如何看待允宗哥哥。”
“啪!”徒單鎰猛地轉過身來,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給了那喋喋不休的徒單靜一記響亮的耳光。
安撫司見狀,立刻揮揮手,將周圍的仆人全都遣散,自己也遠遠地退到一旁,裝作什麼都不曾聽見。
徒單鎰掃視了一眼那些退下的下人,轉過頭來,目光直直地盯著徒單靜,聲色俱厲地怒罵道:“你這糊塗至極的笨蛋,還沒看清楚嗎?還在允宗哥哥、允宗哥哥地叫著,你那允宗哥哥方才還要親手坐實完顏百哲侮辱你的罪名,壞了你的名聲,以此逼迫我徒單氏徹底倒向他那邊呢。
你個蠢貨,究竟是誰告訴你,你未來就必定是太子妃,就必定是皇後了?就你這愚笨的腦袋,若不是生在徒單氏,有我和父親護著你,你早就不知死過多少回了,如今竟還有臉在此處叫嚷,我看你當真是被寵得無法無天了。”
徒單靜被這一巴掌打得徹底懵了。
平日裡,哥哥對她嗬護備至,連句重話都極少說,更彆提動手打她了,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待聽哥哥道出允宗哥哥的種種行徑,她隻覺五雷轟頂,整個人僵立在原地,淚水瞬間洶湧而出,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不斷地搖頭否認,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允宗哥哥怎麼會這般對我呢,我可是他的未婚妻呀!”
“哼,要不是完顏百哲需要你來保全自身,還請來了岐國公主做保,就你假傳中樞令旨、抓捕皇子這一條大罪,他要是揪著不放,你可知道會給咱們家帶來多大的災禍?我看你是徹底被完顏允宗迷了心智,都到了這般田地,還擺不正自己的位置,看不清他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才要娶你,當真是蠢笨到家了!”徒單鎰毫不留情地怒聲訓斥著,對這個唯一的妹妹,滿心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懣。
徒單靜自幼便備受寵愛,從小到大,幾乎未曾受過任何委屈。長大之後,又被完顏允宗瘋狂追求,百般示好,這讓她既覺驕傲又得意非凡,虛榮心也隨之急劇膨脹。
加之周遭無論是親戚、下人,還是內侍、官員,都明裡暗裡地暗示她是未來的太子妃、大金的皇後,這更使得她行事愈發肆無忌憚,這天下間能入她眼的人,實在是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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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哥哥卻告知她,這一切皆是她一廂情願的幻想。這讓她感覺,周圍的人好似精心為她編織了一個無比美妙虛幻的夢境,她沉浸在這個夢境之中,如同一個滑稽的小醜,不斷地扮演著太子妃,裝扮著皇後,供人觀賞取樂,而她自己卻渾然不知,還演繹得那般投入。
如今,夢境破碎,她重重地跌落回現實,仿佛能清晰地看到周遭眾人那戲謔、嘲弄、嬉笑的眼神,這讓她幾近崩潰。
徒單靜瞪大了那雙杏眼,不斷地呢喃著:“不會的,允宗絕不會這般對我,他答應過我讓我做太子妃的,我要去見他,我要當麵問個明白!”說著,她便如瘋了一般,朝著外麵狂奔而去,這是她最後的一絲希望,她多麼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周遭的安撫司見狀,迅速圍攏上前,將徒單靜團團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