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皇城根下,一輛馬車緩緩行來。
車內,完顏菖蒲閒閒靠在軟榻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閉目養神的楊炯。她臉上瞧不出喜怒,可心裡頭,卻似有千百隻螞蟻在爬,焦急萬分。
楊炯自登上馬車,便滿心都被這一趟未知的行程與複雜的局勢占滿。他眉頭微蹙,雙唇緊閉,實在不願與身旁這個心思如淵、生得嬌柔卻暗藏心機的女子多費口舌。
“你究竟打算怎麼處置我?”完顏菖蒲終究還是先開了口,她的聲音仿若夜鶯啼鳴,清脆婉轉,在這靜謐的車廂內,無端添了幾分冷意。
楊炯慢悠悠睜開眼,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完顏菖蒲,並不搭話。
完顏菖蒲何等聰慧,見他這副模樣,嘴角一勾,扯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嘲諷道:“你不舍得殺我,才把那些女子送來讓我照顧;可又怕我暗地裡使絆子,找你麻煩,所以才這麼猶猶豫豫,拿不定主意!
我倒是好奇了,你口口聲聲說咱倆是仇人,如今卻做出這副樣子,莫不是,你莫不是真喜歡上我了?”
這話半真半假,帶著幾分試探,又有幾分調笑。
“喜歡你什麼?水菖蒲嗎?”楊炯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葷話張嘴就來。
完顏菖蒲一聽這話,先是一怔,緊接著想起之前那羞人的事兒,臉上“唰”地一下漲得通紅。
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穩住了心神後,抬了抬眼眉,擺出一副端莊的樣子,隻是語氣裡,還是忍不住帶出一絲顫音,哼道:“拿那種事兒打趣女子,很是無禮!”
楊炯見她還在這兒裝模作樣,一點沒留情麵,直接拆穿:“你彆白費心思了,美人計對我不管用。我楊炯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也不會被你這點手段迷住。”
完顏菖蒲倒也沒生氣,慢條斯理地捋了捋頭發,眼裡波光流轉,問道:“既然這樣,你為啥不殺我?難不成,你真把我當成你的女人了?”
“你不是我女人,現在不是,以後更不會是。我家容不下你這種心思詭譎的女人,我也不會蠢到把仇人留在身邊。”楊炯言辭清晰,語氣堅定,直接擊穿了她言語之中的曖昧之意。
完顏菖蒲像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神色平靜,從懷裡掏出一方白色衾麵。
她手腕一抖,衾麵展開,然後往前一遞,直直地杵在楊炯麵前。她也不說話,就死死地盯著他,那眼神裡的壓迫感,直讓人喘不過氣。
楊炯看著衾麵上的點點梅紅,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道:“這是什麼意思?想讓我對你負責?你我是生死仇敵,一點感情都沒有,你拿這個跟我談條件,簡直荒唐透頂,可笑至極。”
完顏菖蒲冷哼一聲,反駁道:“不管咱倆仇有多深,你對我做了那種事,總得給個說法吧?難不成,你想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想要我給你什麼說法?放棄攻打上京?還是娶你回家,把你當祖宗供著?”楊炯雖是在問,可那語氣裡,全是不耐煩,
完顏菖蒲搖了搖頭,把衾麵收回懷中,神色冷淡地說:“我也不是自討沒趣的人。你就實實在在告訴我,為啥一定要打上京,我要聽真話,彆拿那些糊弄人的話來敷衍我。”
楊炯也懶得再跟她繞圈子,直接道:“你爹狼子野心,金國雖不跟大華接壤,卻時常經遼地進入大華打秋風。如今,大華剛經曆國戰,金國在對遼戰爭中頻頻獲利,一旦你們勝出,大華北方邊境將完全暴露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大華必將永無安寧之日。”
完顏菖蒲聽了,秀眉微微皺起,說:“你這都是臆想,我大金並沒有要打大華的意思,這純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完顏菖蒲!你要是還在這兒裝傻,咱倆就沒必要再聊下去了。你爹完顏撒離赫是什麼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屠城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背盟毀約更是家常便飯。他燒殺搶掠,欺壓外族,什麼野蠻乾什麼。
你摸著你的良心說話,一旦金國對遼戰事勝利,占據鹹州便打通了南下大華的通道。那樣,麵對我河北東西兩路7府11軍20州,近五百萬人口的富庶之地,完顏撒離赫豈會視而不見?”楊炯越說越氣,冷笑連連,對她裝糊塗的樣子甚是不喜。
“那這樣,我能做主跟大華簽訂盟約,互為兄弟之國,世代交好,如何?”完顏菖蒲盯著楊炯,眼裡閃著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楊炯一聽,眉頭擰得更緊了,心裡全是疑惑。
這完顏菖蒲一向聰明,今天卻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兩人明明是死對頭,自己的計劃也在穩步推進,她憑什麼提出談判、結盟?金國都已大廈將傾、瀕臨滅國,她哪來的底氣跟自己談條件?
楊炯也懶得再想,突然伸手撩起她的衣裙下擺,在完顏菖蒲驚慌的目光中用力一扯,將她大腿內側的貞潔衛奪了出來。隨後上下其手,仔細的檢查起她的周身來。
完顏菖蒲很快鎮定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任由他折騰,嘴裡卻不饒人道:“你怕我一個弱女子?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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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皺著眉,冷冷道:“完顏菖蒲!我給你公主的體麵,你要是還跟我耍心眼,就彆怪我不客氣。”
“哼,你都對我那樣了,還能怎麼不客氣?殺我嗎?”完顏菖蒲滿不在乎,臉上帶著挑釁的笑,好像根本不把生死放在眼裡。
楊炯見她這樣,心裡更不安了,一咬牙,死死握住她的手腕,怒道:“完顏菖蒲!你要報仇就衝我來,若是敢動我身邊的人,我一定殺了你!”
完顏菖蒲對楊炯毫不設防,往後一仰,攤開雙手,譏諷道:“想要就直說,彆遮遮掩掩的,一點不像個男人。”
楊炯氣得不行,一把拉起她身子,盯著她的眼睛,怒道:“我不殺你是因為你還有用,你要是自己找死,就彆怪我辣手無情。”
“你我本來就沒感情,貞潔衛在你手裡,要殺要剮隨便你。我現在一無所有,沒什麼好怕的了,你也彆想威脅我。”完顏菖蒲眼裡滿是決絕,擺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楊炯把她全身上下搜了個遍,確定沒有暗器後,鬆開她的手腕,靠在馬車邊上,聲音平淡卻殺氣騰騰:“我知道你是個堅韌狠辣之人,你有所謀劃我也猜得到。但我提醒你,高麗西京,是我下令屠的城,你惹毛了我,我不介意再屠一遍上京城。”
完顏菖蒲聽了,眼裡閃過一絲寒光,沉默不語。
車廂裡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就在這時,車外傳來布耳善的聲音:“阿哥,皇城南門到了!”
楊炯神色一凜,沉聲道:“好,按計劃入城!”
布耳善應了一聲,整理好神色,等馬車到了南門,他高高舉起岐國公主的令牌,大聲道:“公主和二殿下要入宮麵見皇後,速速查驗放行!”
宿衛將軍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他盔甲嚴整,肌肉鼓脹,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儘顯威嚴銳利。
他聽了布耳善的話,眉頭一皺,接過令牌查看一番,然後對著馬車喊道:“小姐姐,上京今日敵襲,皇後已下令皇城戒嚴,馬車不能入內,您看……”
“阿哥,這人不讓馬車進皇城。”布耳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緊張。
楊炯心裡“咯噔”一下,立刻做出決定,拉著完顏菖蒲,扮成內侍太監,扶著她下了馬車。
完顏菖蒲把手搭在楊炯胳膊上,摸到他袖子裡藏著的貞潔衛,心中嗤笑不已,麵上卻神色不變,看向這宿衛將軍,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道:“萬奴將軍,今天怎麼是你當值宿衛?你走了,內宮守備誰負責?不會是吾紮忽吧?”
蒲鮮萬奴聽了這話,心裡犯起了嘀咕。
內宮守備將軍一直是自己擔任,而且自己完全聽令於皇後裴滿,就因為自己是蒲鮮部族長一脈,深受皇後信任。按規矩,皇城遇襲,皇後有權下令戒嚴,自己肯定會被任命為皇宮守備。
岐國公主平時幫皇帝處理朝政,怎麼會不知道這些?為何會突然問出這種奇怪的問題?
還有,吾紮忽跟著皇帝西征遼國,人儘皆知,怎麼可能在皇城?這岐國公主今天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