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一季見謝令君眼神冰冷依舊,毫無動搖,心知利誘不成,一咬牙,臉上擠出更加卑微諂媚的笑容,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女俠!女俠不信?老衲這就獻上!這佛珠全是金子!全是!”
他一邊踉蹌後退,一邊手忙腳亂地用力摳著佛珠上的漆皮,動作顯得慌亂而笨拙,口中不住哀求:“都給你!”
話音未落,他猛地將整串佛珠狠狠擲向謝令君麵門。
那串佛珠在空中散開,化作十幾點金芒,帶著呼嘯的風聲砸來。
謝令君早有防備,冷哼一聲,手腕一抖,長劍劃出一道雪亮的光弧,精準無比地劈向飛來的佛珠群。
鐺!鐺!鐺!
數聲脆響,幾顆被劍鋒劈中的佛珠應聲碎裂。
然而,就在佛珠碎裂的瞬間,異變再生。
碎裂的金屑中,竟陡然爆開一大片無色無味的細微粉末,這粉末擴散極快,瞬間便將謝令君籠罩其中。
“軟骨散?!”謝令君腦中警鈴大作,屏息已是不及。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軟感如同潮水般瞬間席卷全身,四肢百骸的力量仿佛被瞬間抽空,眼前景物一陣天旋地轉,腳下虛浮,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軟軟地跌坐在地,長劍也“當啷”一聲脫手落在身旁碎石上。
她心中駭然,這老賊竟將毒粉封存在鏤空的佛珠內部,表麵覆以金箔掩飾,一旦受力破碎,毒粉立時噴出,好陰險的連環毒計。
“哈哈哈哈——!”一山一季見計得逞,頓時發出一陣夜梟般刺耳得意的狂笑,方才的恐懼卑微一掃而空,隻剩下怨毒與淫邪。
他捂著血流如注的右肩傷口,一步步走近,鼠目在謝令君身上貪婪地掃視著,口中汙言穢語不斷:“小騷蹄子!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老子好心給你金子買命,你偏要自尋死路!跟錢過不去?活該你落到老子手裡!”
他停在謝令君身前數尺,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眼前美女。
此刻的謝令君,因吸入了軟骨散,渾身無力地跌坐在地,人皮麵具早已在之前的打鬥中脫落,露出真容。
日光穿過稀疏的鬆枝,灑在她蒼白卻依舊清麗絕倫的臉龐上,因中毒和憤怒而微微泛紅的眼角,緊抿的倔強唇線,更添幾分驚心動魄的淒楚之美。
尤其那頭烏黑油亮的長發,此刻有些淩亂地披散在肩頭,幾縷青絲沾了汗水貼在光潔的額角,如同上好的墨色綢緞,襯得她玉白的肌膚愈發剔透。
縱使狼狽不堪,那骨子裡的英氣與不屈,反而更激起了老賊的邪念。
“嘖嘖嘖,好個標致的小娘皮!”一山一季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中淫光大熾,“瞧這臉蛋,這身段,還有這一頭長發!剝光了定是銷魂蝕骨!廢了老子一條胳膊?嘿嘿,正好!老子就用剩下的這條胳膊,好好炮製你!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乖乖做老衲的女奴吧!哈哈哈!”
他越說越不堪,臉上橫肉抖動,伸出那隻沾滿自己鮮血的左手,五指如鉤,帶著令人作嘔的腥風,直向謝令君胸前衣襟狠狠抓來。
就在那隻肮臟的魔爪即將觸碰到衣襟的刹那,異變再起。
軟倒在地的謝令君,那雙原本因中毒而顯出幾分迷離的眸子,驟然間精光暴射,冰冷刺骨,銳利如刀,哪裡還有半分中毒無力的跡象?
“跟老娘玩心機?老娘玩死你!”一聲冰冷的斷喝,如同九幽寒泉噴湧。
隻見她跌坐的身形如同裝了機簧般猛地彈起,動作之快,遠超一山一季的想象。
那隻抓來的魔爪,不僅落空,反而成了送到眼前的靶子,謝令君右手並指如劍,快如閃電般在一山一季左手腕脈上狠狠一戳。
“啊!”一山一季隻覺手腕一陣鑽心劇痛,整條手臂瞬間酸麻無力。他驚駭欲絕,眼珠子幾乎瞪出眼眶:怎麼可能?!她明明吸入了軟骨散!?
他哪裡知道,謝令君在圓覺寺毒煙中已吃了一次暗虧,對這老賊用毒之詭譎早有十二分的警惕。方才佛珠碎裂,粉末爆開,她雖屏息不及吸入少許,但體內青萍門精純法門早已全力運轉壓製。
更重要的是,她跌倒、脫劍,看似中毒不支,實則大半是偽裝。為的就是誘這老賊近身,給予其致命一擊。
行走江湖,謝南所授的不僅是武功,更是這份臨危不亂、將計就計的深沉心機。
戳腕製敵隻是電光火石,謝令君真正的殺招緊隨其後,她腳尖一勾,地上那柄脫手的長劍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嗖”地彈入她的左手之中。
劍光如匹練橫空,帶著積鬱已久的滔天怒火與必殺之誌,劃出一道淒厲絕倫的弧光。
噗嗤——!
血光衝天而起。
一條完整的、枯瘦的、屬於一山一季的左臂,齊肩被這一劍硬生生斬斷,斷臂帶著一蓬滾燙的血雨,高高飛起!
“嗷——!!!”撕心裂肺、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響徹夜空。
一山一季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癩皮狗,轟然倒地,斷臂處血如泉湧,瞬間染紅了大片地麵。他蜷縮著,翻滾著,臉上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無法理解的恐懼,死死盯著謝令君,如同在看從地獄爬出的修羅:“你……你沒中毒?!不可能!不可能啊!!”
“廢話太多!”謝令君殺意已決,根本不給對方喘息或求饒的機會。長劍一振,抖落劍尖血珠,身形如鬼魅般再次撲上。
劍光如疾風驟雨,招招不離一山一季周身要害。
一山一季雙臂儘廢,血流如注,劇痛幾乎吞噬了他的神智。然而強烈的求生欲和刻骨的怨毒支撐著他。
眼見劍光及體,他眼中爆發出最後的瘋狂與絕望,用儘殘存的氣力,僅靠腰腹力量猛地一扭,滾向一旁,同時僅存的右腳狠狠踹向腰間懸掛的一個小小革囊。
“小賤人!一起死吧!!!”他嘶吼著,聲音如同破鑼。
砰!砰!砰!
三聲沉悶的爆響幾乎同時炸開,革囊碎裂,三顆雞蛋大小、黑乎乎的鐵丸被他一腳之力狠狠砸向地麵,正是他壓箱底的保命之物,東瀛秘製“霹靂石灰彈”。
霎時間,濃烈刺鼻、遮天蔽日的白色石灰粉如同火山噴發般洶湧爆開。
瞬間將方圓數丈籠罩,白茫茫一片,目不能視,其中還夾雜著爆炸產生的灼熱氣浪和細碎的鐵砂。
謝令君雖早有防備老賊狗急跳牆,但這石灰彈爆發之猛烈、覆蓋範圍之廣,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料。
她急忙閉氣旋身,長劍舞成一團光幕護住周身要害,同時足下發力,向後急退。饒是如此,仍有不少灼熱的石灰粉撲麵而來,刺得她裸露的肌膚生疼,眼睛更是無法睜開。
待她幾個起落退出石灰粉的籠罩範圍,再睜眼看去,隻見白霧彌漫,哪裡還有一山一季的蹤影?
地上隻留下大灘觸目驚心的血跡和那條斷臂,蜿蜒的血跡如同一條扭曲的毒蛇,向著鬆林更深處的黑暗中延伸而去。
“老賊!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取你狗命!”謝令君恨恨地一跺腳,胸中殺意未消,反因這老賊的狡詐頑強而更熾。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吸入的些許石灰粉帶來的不適,循著地上那斷斷續續、卻異常鮮明的血跡,再次展開身形,如一道融入夜色的青影,緊追不舍。
這一次,她腳步雖疾,心神卻更加沉凝,五感提升到極致,不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血跡時斷時續,時而滴落草葉,時而沾染石上,蜿蜒曲折,竟是將謝令君引向了遠離人煙的荒僻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