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三秋近,林鐘九夏移,今日大暑,夏季最後一個節氣,秋日即來了兄弟們!>
暮雲合璧,夜色四圍。
攝津城頭殘月如鉤,烏鴉掠空,啼聲淒厲。
昔日煌煌藤原氏近衛府邸,此刻燈影憧憧,門戶洞開,麟嘉衛鐵甲森然如墨潮湧動,已將偌大庭院圍得水泄不通,針插不進。火把獵獵,映得高大門楣上五七桐紋一片猩紅,恍若泣血。
王修一身素白衣袍,肩頭踏火麒麟旗猶自獵獵作響,當先步入這曾囚禁她血肉魂魄的魔窟。腳下青磚冰涼,每一道熟悉的紋路都似刻著幼時血淚。
府內早已亂作一團,藤原家眷、武士、仆婦哭喊奔突,如熱鼎沸湯。
毛罡拄刀立於庭前,身形魁偉如山嶽,虯髯戟張,環眼如電掃過混亂人群,聲若洪鐘炸響:“少夫人有令!近衛府內藤原氏血脈並毒女司職人等,不論主奴,儘數擒拿!敢有持械頑抗者,立斬無赦!”
其聲如滾雷碾過庭院,麟嘉衛將士轟然應諾,刀槍並舉,甲胄鏗鏘,如鐵壁合圍,片刻間便將所有騷動強行鎮壓,哭喊聲化作一片壓抑驚惶的嗚咽。
楊渝緊隨其後,鳳目含威,雖身懷六甲,那通身的殺伐氣度卻更添凜冽:“陳三兩、盧啟!速隨夜遊宮,掘地三尺,務必將府內所有毒女底方,尤其是……”
她頓了一頓,聲音愈發斬釘截鐵,“王修少夫人的那一份,給我搜出來!片紙不得遺漏!”
陳三兩、盧啟麵色肅然如鐵,與那身形飄忽如魅的摘星處統領夜遊宮齊齊抱拳:“末將領命!”
三道身影迅疾如風,帶著一隊精銳甲士,直撲府邸深處重重密室暗道。
庭中火光大熾,藤原氏男丁女眷、仆從護衛,黑壓壓一片被驅趕至階前空場,如待宰羔羊。
無數箱籠被麟嘉衛軍士從府庫中抬出,撬開鎖頭,傾倒於地。霎時間,珠光寶氣衝霄而起,拳頭大的東珠滾落塵埃,金錠如山,銀餅如雪,各色珍寶玉器、珊瑚玳瑁堆積成丘,映著火光,炫目得令人窒息。
王修立於這潑天富貴之側,目光卻比萬年玄冰更冷,隻在那金銀堆上淡淡一瞥,便轉向場中瑟縮的人群。她的視線,如淬了毒的寒針,精準地刺入一群縮在角落、衣著尚算體麵的老嫗之中。
“柳嬤嬤。”王修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所有嘈雜,落在那為首一個麵皮白淨、眼神閃爍的老婦人耳中,如驚雷炸響。那老婦渾身一顫,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當年你執掌藥房,每日辰時三刻,必親捧一碗‘溫補湯’到我榻前,言笑晏晏哄我飲下。那湯色如琥珀,聞著有蜜糖甜香,實則內蘊七種虎狼之劑,蝕骨腐髓。我嫌苦不肯喝,你便掐著我下顎硬灌,湯汁潑灑,燙得我哭喊不止,你卻從未罷手。”
王修緩步上前,每一步都似踏在柳嬤嬤的心尖上。
她居高臨下,看著那老婦瞬間慘白的臉和抖如篩糠的身體,“你說,那是為了讓我‘玉骨冰肌’,‘香氛自生’?”
柳嬤嬤嘴唇翕動,想狡辯,喉嚨卻咯咯作響,半個字也吐不出。
王修目光平移,冷笑點名:“春鶯嬤嬤。”
一個頭戴點翠耳墜、身形略顯豐腴的老嫗猛地一縮。
“你教我步態身姿,行要如弱柳扶風,立要似芍藥含煙。我三九寒冬赤足踩在冰棱上練‘淩波步’,凍得雙足潰爛,你斥我‘愚鈍不堪’;我稍露倦怠,你便用那嵌了銀針的戒尺抽打手心,道是‘玉不琢不成器’。可還記得?”
春鶯嬤嬤麵無人色,癱軟在地。
“還有你,竹下婆。”王修看向一個乾瘦如柴、眼窩深陷的老嫗,眼中寒芒暴漲,“專司‘餓其體膚’!為求身形纖弱如紙,你克扣我飲食,三日方許一碗薄粥。我餓得啃食被褥棉絮,你發現後竟將我鎖入暗無天日的地窖,與蛇鼠同囚七日!出來時,我連哭的力氣都沒了,隻餘一口氣吊著。”
竹下婆發出夜梟般的嗬嗬怪叫,狀若瘋癲。
王修一個個點名,一個個道出那些深埋心底、浸透血淚的屈辱折磨。每一個名字,每一樁往事,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不僅剜著那些老嫗的魂,更讓旁聽的眾人手腳冰涼,心如刀絞。
誰能想到,眼前這風華絕代、指揮若定的王修,竟背負著如此煉獄般的童年。
“夠了!夠了!”藤原道月拄著蛇杖,老淚縱橫,枯槁的手指死死摳進杖身,“是姨母的錯,竟不知這群豺狼如此待你!”
王修卻恍若未聞,臉上無悲無喜,輕輕抬起手,喚道:“霜花腴,十二郎。”
“屬下在!”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如鬼魅般飄然而出。
女子霜花腴,素紗蒙麵,隻露一雙秋水寒眸;男子十二郎,麵容平凡,唯腰間一排薄如柳葉的飛刀寒光懾人。
“柳嬤嬤畏苦,賞她‘百味回甘散’,讓她好好‘品’個夠。”王修淡淡道。
霜花腴指尖微彈,一縷無色無味的輕煙沒入柳嬤嬤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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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嬤嬤先是一怔,隨即發出非人的慘嚎,滿地翻滾,雙手瘋狂抓撓全身,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她的骨髓血肉,口中嗬嗬作響,涎水混著血沫淌下,不多時竟將自己的臉頰抓出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春鶯嬤嬤愛‘琢玉’,便請十二郎為她‘精雕細琢’一番。”王修的聲音依舊平靜。
十二郎麵無表情,身形一晃已至春鶯嬤嬤身前。
刀光乍起,如銀蝶翻飛,快得隻見一片寒芒。一片薄如蟬翼、幾近透明的皮肉被精準削下,飄落塵埃。
接著是第二片、第三片……
春鶯嬤嬤的慘叫聲撕心裂肺,卻無法阻止那冰冷刀鋒在她身上“作畫”。鮮血如細密的紅雨紛飛,場麵之酷烈,令在場藤原氏眾人魂飛魄散,嘔吐聲、驚厥聲不絕於耳。
竹下婆與其他幾個被點名的嬤嬤,也分彆領受了霜花腴千奇百怪的劇毒與十二郎精準酷烈的刀刑。哀嚎、咒罵、求饒之聲此起彼伏,交織成地獄的樂章。
藤原氏眾人目睹此景,無不麵如死灰,抖如篩糠。他們終於明白,眼前這白衣如雪、容顏傾城的女子,並非什麼歸來的藤原家貴女,而是從地獄深處爬出的複仇修羅。
待最後一聲淒厲的慘嚎戛然而止,場中隻餘下幾灘模糊血肉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
王修的目光,終於落在那群噤若寒蟬的藤原氏核心族人身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錦衣華服下是掩飾不住的恐懼。
“藤原義仁,為奪人田產,假作山匪,屠儘伊賀村七十三口,連繈褓嬰兒亦不放過,懸屍村口三日。”
“藤原芳子,善於毒人取樂,以慢性奇毒‘紅顏枯’送人飲食,令無辜百姓形銷骨立,肌膚寸寸潰爛流膿而亡,死狀極慘。”
“藤原信介,性好孌童,強擄民家童子數十,玩虐致死便棄屍枯井,至今那井中白骨累累。”
……
王修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數家珍般道出藤原族人一樁樁令人發指的罪孽。每一個名字,每一件惡行,都讓被點到的人如遭雷擊,也讓麟嘉衛將領聽得雙目赤紅,鋼牙咬碎。
王修的目光掃過這群麵無人色的“貴人”,眼中是刻骨的鄙夷與冰寒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堆肮臟的蟲豸。
她櫻唇輕啟,吐出的話語卻比臘月寒風更刺骨:“賈純剛。”
“末將在!”賈純剛早已須發戟張,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如一頭擇人而噬的怒獅。
“將這滿院人皮畜生,汙穢醃臢之物,”王修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統統送去他們該去的地方。地獄空蕩,正需此輩填滿!”
“諾——!”賈純剛的怒吼如同炸雷,飽含著滔天的憤怒與殺意,“神臂弩!預備——!”
四周麟嘉衛甲士齊聲應和,聲震屋瓦,無數閃爍著死亡寒光的弩矢瞬間抬起,密密麻麻對準了場中人群。
“放!”
一聲令下,萬弩齊發。
尖銳的破空聲撕裂夜幕,箭矢如狂暴的鋼鐵洪流,無情地傾瀉而下。
藤原氏眾人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被這毀滅性的箭雨徹底吞沒。利刃穿透錦緞華服,撕裂血肉筋骨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有人被數箭釘穿在地,兀自抽搐;有人頭顱中箭,紅的白的迸濺開來;更有抱在一起的老幼被串成了血葫蘆。
轉眼間,方才還人頭攢動的庭院,已化作一片插滿箭杆、血肉狼藉的修羅殺場,濃烈的血腥氣衝天而起,熏人欲嘔。
“把藤原道兼的種都拖出來!”王修的聲音在一片死寂中響起,冰冷得不帶絲毫人氣。
毛罡親自帶人,如拖死狗般從角落拽出幾十個被捆縛的男女,從錦衣華服的青年到垂髫幼童,皆是藤原道兼的子女孫輩。他們被強按著,跪倒在剛剛目睹了家族覆滅、早已麵無人色、狀若癡呆的藤原道兼麵前。
王修走到藤原道兼麵前,俯視著這曾親手將她推入毒窖的“好舅舅”,唇邊勾起一抹極致冰寒的笑意:“聽聞舅舅最是‘顧念親情’,甚少拿自家骨肉去做那毒女。怎麼?是他們的血比我高貴?還是舅舅覺得,隻有我修子,生來便活該被你們當成毒女培養?”
藤原道兼渾濁的眼珠動了動,聚焦在王修臉上,那刻骨的恨意與瘋狂終於衝破麻木,嘶聲力竭地咆哮:“畜生!你是藤原氏最大的罪人!你引外寇毀家滅族,死後必下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地獄?”王修輕笑一聲,笑聲裡是徹骨的蒼涼與決絕,“我早已在那裡住慣了。”
她不再看藤原道兼,隻對毛罡揮了揮手:“開始吧,讓我這位‘好舅舅’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他珍視的血脈,是如何斷絕的。”
“遵命!”毛罡聲如洪鐘,嗆啷一聲拔出腰間那柄門板也似的九環厚背大砍刀,寒光凜冽。
他大步走到跪在最左邊的一個華服青年麵前。
那青年早已嚇得屎尿齊流,涕淚橫流,拚命磕頭:“表姐!表姐饒命啊!我是信良啊!饒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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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罡眼中沒有絲毫憐憫,隻有沸騰的殺意。手起刀落,刀光如匹練劃過,一顆帶著極度驚恐表情的頭顱衝天飛起,滾燙的鮮血噴濺了旁邊人一身,無頭屍身頹然栽倒。
“不——!我的兒!”一個貴婦打扮的女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隨即被旁邊的軍士死死按住。
毛罡腳步不停,走向下一個瑟瑟發抖的少女。
“表姑!表姑!我是靈子!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放過我!求您放過我!”少女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刀光再閃,又是一顆美麗的頭顱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