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楊炯攜二女一路輾轉,見趙清漪與兩個師弟仍在附近徘徊,心下暗忖:“這女子看似柔弱,實則精明得緊。方才那番做作,怕是看出些端倪。”
“怎麼了?”李澈見楊炯目光陰沉,疑惑相詢。“
白糯跟著接話:“那女人不是好人!”小手卻悄悄拽他衣袖,“好哥哥,我餓~~!”
楊炯回神,從袖中又摸出塊桂花糕遞去:“小心些吃,彆噎著。”轉頭對李澈正色道,“我感覺這三人處處透著詭異,你瞧出什麼沒有?”
李澈聽了,目光追向那三人離去的方向,沉聲道:“那趙清漪腳步虛浮,顯是武功平平。但她兩個同行道士……”她蹙眉沉吟,“步法沉凝,太陽穴微鼓,都是內外兼修的好手。奇怪的是……”
“奇怪的是他們精氣神並不像是一個道門中人凝練,相反,還倒像是縱欲過度的浪蕩子,對不對?”楊炯接口。
李澈訝然:“你如何得知?”
楊炯微笑指眼:“哈哈哈!你當我是誰?難道忘了我那‘長安探花郎’的名號?’
隨即收斂笑容,忽壓低聲音:“我聽說閭山派以符咒見長,武功路數彆具一格,更是有傳言他們是道門唯一一個還保留雙修之法的門派。看這二人情態,怕是練了某種需要陰陽調和的合擊功法,卻又因那女道士朝三暮四,導致心結難解,以致功力反噬。”
白糯忽然插話:“那女人真壞!”她小口啃著糕,說得含糊卻篤定。
楊炯與李澈對視一眼,俱都心頭雪亮。方才卦攤前那番作態,哪是什麼兒女情長,分明是三人修行出了岔子,借情愫之名相互試探。
“好個趙清漪!”李澈冷笑,“拿我們作伐子呢。”
楊炯卻眸光大盛:“妙極!正愁找不到突破口!”
話音未落,忽聞鐘磬聲九下皆停。山道間霎時人聲鼎沸,各路豪傑紛紛加快腳步。
“大會要開始了。”李澈蹙眉,“我們還沒混進主會場呢。”
楊炯卻不急,探身望了望客舍方向,唇邊浮起一絲笑意:“你看那是誰?”
但見趙清漪去而複返,正與知客道士焦急比劃著什麼。兩個男道士跟在她身後,麵色愈發陰沉。
“我閭山特製的凝神香,裝在一個紫銅匣子裡……”趙清漪聲音帶著哭腔,“方才還在的,定是落在卦攤那兒了!”
知客道士為難道:“趙師姐,眼下香客都已上山,封山鐘都響了,這……”
楊炯心念電轉,忽從袖中取出個紫銅小匣,正是方才趙清漪“不小心”落在他袖子中的。
匣蓋開啟,異香撲鼻,內裡襯著紅絨,卻空無一物。
李澈變色:“她何時……”
白糯抽抽鼻子:“香耶!”
楊炯合上匣子,眸光深邃:“好一招投石問路。她這是早疑心我們,故意留此物試探。”他忽輕笑一聲,“既然如此,我們便送佛送到西!”
整了整道袍,楊炯朗聲步出,笑道:“道友可是在尋此物?”
趙清漪轉身,眼中閃過一抹得色,旋即化作驚喜:“正是此匣!多謝道長~~!”伸手便要來接。
楊炯卻手腕一翻避開,歎道:“匣子雖在,裡頭的‘凝神香’卻不見了。”他緊盯趙清漪雙眼,“貧道循跡去找,隻拾得幾枚殘香,觀其形製,似是閭山特有的‘調和香’呀?”
趙清漪笑容微僵,兩個道士更是麵色大變。
王守誠厲聲道:“胡說什麼!調和香乃本門秘傳,怎會……”
李慕白直接拔劍:“你到底是何人?!”
楊炯不理會他們,隻對趙清漪微微一笑:“貧道還發現件趣事,那殘香中混了少量曼陀羅花粉。此物單用可安神,若與同調和香同燃……”
他故意停頓,見三人額頭俱都滲出冷汗,才緩緩道,“會令人神思岔亂,產生情愫暗生的錯覺。趙道友,你說奇也不奇?”
話音方落,王守誠與李慕白同時猛瞪向趙清漪,眼中儘是驚怒。
趙清漪臉色煞白,強笑道:“道長說笑了,什麼曼陀羅,貧道著實不解。”
“是不是說笑,道友心知肚明。”楊炯忽然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你三人練的‘陰陽衍道訣’需心意相通,你卻暗中下藥令他們情迷意亂,可是正經的雙修功法?”
這番話半是猜測半是訛詐,卻見三人渾身劇震,顯是說中了要害。
趙清漪踉蹌後退,顫手指著楊炯:“你……你胡說……”
忽覺失言,猛咬住唇。
楊炯負手輕笑:“貧道不僅知道這個,還知你如今騎虎難下,他二人情根深種已難自拔,再拖下去必遭反噬。屆時三敗俱傷,你這閭山派首席弟子之位……”
他故意拖長調子,眼中滿是看好戲的神情。
沉默許久的李澈忽然插話:“師傅,不如幫幫這三位道友?”她不知何時已戴回麵具,語氣天真如稚童,“您常說道門同氣連枝呀!”
楊炯暗讚梧桐機敏,順勢歎道:“也罷。貧道有一法可解此局,隻是……”他目光掃過三人,“需借貴派請柬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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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漪尚未答話,王守誠突然冷笑:“原來是為請柬!”
李慕白劍鋒直指:“果然彆有用心!”
“錯了。”楊炯悠然拂開劍尖,“貧道若要強搶,何必與你們多費唇舌?實在是此法需借嶗山正堂太乙金卦簽來逆天改命,斬斷你三人孽緣,若貧道進不得內場,如何得來?”
他信口胡謅,三人卻聽得將信將疑。閭山派本就篤信法器神力,加之楊炯方才句句切中要害,由不得他們不信。
趙清漪眼神閃爍良久,忽然收劍入鞘:“請道長隨我們來。”不顧兩個師兄弟反對,當先引路。
這回走的卻是僻靜小徑。穿過一片紫竹林,眼前豁然開朗,但見雲海翻湧處,一座宏偉道觀依崖而建,朱牆碧瓦在夕陽下流光溢彩。觀前廣場已黑壓壓坐滿千人,正中高懸匾額:“紫霄宮”。
守門弟子驗過閭山派請柬,目光在楊炯三人身上停留片刻。
趙清漪忙道:“這三位是我們請來助陣的客卿。”
弟子遲疑道:“按規矩需登記法號!”
楊炯合掌稽首:“貧道蓮花山散人林庚白,道號‘絕絕子’。”
李澈忍著笑揚聲:“清風!”
白糯晃著旗子:“明月!”
登記弟子被逗樂了,揮筆寫下“閭山派攜客卿三人”,遞過令牌:“酉時三刻開壇,莫遲了。”
踏入山門刹那,鐘鼓齊鳴,千百盞燈籠同時亮起,照得夜空如同白晝。廣場中央法壇高築,九麵門派旗幟迎風獵獵。
趙清漪忽然拉住楊炯衣袖,眼波流轉:“道長現在可否……”
“師妹!”王守誠忍無可忍,“太乙金卦簽乃茅山無上至寶,他一個野道士膽大包天,你竟然還信他?”
李慕白冷哼:“不如先請道長露一手?免得咱們之間產生什麼不必要的誤會不是。”
楊炯心知還需震懾,目光掃過廣場,忽定在東南角一株古柏上。但見樹梢懸著個銅鈴,距此少說三十丈。
“清風。”楊炯淡淡開口,“取鈴來。”
李澈會意,袖中無聲滑出枚銅錢。指尖輕彈,銅錢破空而去,“叮”的一聲脆響,繩斷鈴落。
幾乎同時,白糯身影如煙掠出,眾人隻覺清風拂麵,她已捧著銅鈴翩然返回,鈴鐺在她掌心滴溜溜打轉。
全場靜了一瞬,旋即爆出喝彩:“好功夫!”
趙清漪三人看得目瞪口呆。這等暗器手法與輕功,他們掌門親至也未必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