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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兀自未歇,如天河傾落的銀線,將宣德門前的廣場織成一片迷蒙。
楊炯聽了耶律南仙這話,目光觸及她那嬌豔的麵龐,心頭竟是沒來由一蕩,恍惚間似又回到了初見之時。
隻是如今雨幕沉沉,刀兵環伺,甲胄上的血腥氣混著水汽撲麵而來,再無半分當年的輕鬆。
一聲悶雷從雲層深處滾過,震得雨絲都似顫了顫,楊炯猛地回過神,見耶律南仙身後八千皮室軍引弓待發,箭尖在雨幕中閃著寒芒,不由皺眉沉聲道:“你怎麼來了?”
耶律南仙本還帶著笑意的嘴角,聽了這話竟“垮”地落了下來,剛要開口,卻聽得一聲冷喝如冰錐刺破雨幕:“妖女!你領兵擅入我大華皇城,意欲何為?”
天波府楊朗催馬前出半步,身後四萬神策衛立刻齊齊舉起神臂弩,弩箭直指耶律南仙與她的皮室軍,箭簇上的毒藥在雨中泛著暗綠光澤,殺氣凜然。
這陣仗瞧著凶狠,耶律南仙卻隻嗤笑一聲,錦袍袖口一甩,語氣裡滿是不屑:“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同本宮這般說話?外臣見君,不知行禮問安,倒先動起刀兵來。天波府就是這麼教你的?也難怪,若非如此,你也不必鬼鬼祟祟從西北偷跑回來,行這謀逆叛亂之事。”
這話如一把尖刀,直戳天波府的痛處。
楊朗本就是瞞著朝廷從西北返京,此刻被耶律南仙當眾點破,頓時怒不可遏,腰間長刀“嗆啷”出鞘,就要催馬衝上前去。
可他剛動了半步,手腕便被一隻枯瘦卻有力的手死死按住。
老太君策馬緩行至陣前,滿頭白發在雨中貼在臉頰上,卻絲毫不減威嚴。她掃了耶律南仙一眼,目光如古井般幽深,語氣漠然如冰:“公主千裡迢迢來我大華,莫不是覺得我大華無人?今日你若敢擅動,就不怕永遠留在這長安城裡,再也回不去遼國?”
“哈哈哈!”耶律南仙突然縱聲大笑,笑聲在雨幕中回蕩,竟帶著幾分狂放不羈。
她抬手拂去頰邊的雨絲,眼神卻陡然銳利起來:“老太君倒提醒本宮了。你們大華的白虎衛叛亂,領兵回京時將雁門關拱手讓了出來。如今本宮五萬大軍已接手雁門關,外三關儘在吾手。老太君若想動手,不妨先想想,這內三關還能不能守得住?這皇城還守不守得住?”
此言一出,宣德門前頓時一片死寂。
在場之人皆通曉軍事,大華外三關乃是北方防線的重中之重,耗費數十年人力物力才築起的屏障,如今竟被遼國不費一兵一卒占了去,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老太君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楊朗握著刀柄的手都在發抖,便是李若宰身後的十萬百姓,也都停下了呼喊,臉上露出驚懼之色。
楊炯心中更是一沉,他猛地催馬上前,一把抓住耶律南仙的錦袍袖口,咬牙切齒道:“你趁火打劫?!”
“哎,這話可就難聽了。”耶律南仙挑眉,伸手輕輕撥開楊炯的手,語氣帶著幾分戲謔,“我若真要趁火打劫,此刻內三關早已是大遼的地盤,哪裡還會站在這裡同你說話?等你們在長安鬥個你死我活,我再率大軍猛攻皇城,你覺得你那點麟嘉衛,頂不頂得住?”
她說得輕描淡寫,楊炯聽了卻是心頭一滯。
這話倒非虛言,雁門關既已失守,遼國若真要進攻,北方邊境此刻怕是早已烽火連天。可要說耶律南仙是來幫忙的,他又實在不信。
這女人向來聰明如狐,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如今陳兵邊境,又領兵入得長安,定然是要談條件的。
一念至此,楊炯沉默無言,望著耶律南仙明亮的眼眸,那裡麵滿是玩味,一時竟猜不透她的心思。
耶律南仙見楊炯一臉警惕,忽然湊近了些,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笑道:“哎,你看那些暴民,你舍不得動手,我幫你啊。等解決了他們,你再領兵把我趕出去,落個‘再造大華’的名聲,我吃點虧,如何?”
“哼,你會吃虧?”楊炯瞥了她一眼,語氣裡滿是不信,“我信你才怪!”
耶律南仙也是不惱,聳聳肩後退半步,聲音陡然提高,讓在場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可就沒辦法了,你自己解決吧。哦,對了,提醒你一句,李澤已經入皇城半個時辰了,不知道李漟還能撐多久。”
這話如一盆冷水澆在楊炯頭上。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眼前的亂局。
李若宰的千牛衛、天波府的神策衛、十萬被煽動的百姓,還有一旁虎視眈眈的耶律南仙,再加上皇城之內的李澤,局勢早已到了臨界點。
他攥緊了腰間的刀柄,忽然上前一步,朗聲道:“今日在場之人,皆問我誰是反賊。本侯現在就告訴你們,擅入皇城者,便是反賊!凡禍國亂民、驚擾百姓者,皆是反賊!”
“好一個‘先入皇城者反賊’!”李若宰冷笑一聲,催馬前出,“楊炯,你這話未免說得太大了!你麟嘉衛不過三萬餘人,難道還能擋得住我千牛衛與十萬百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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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聞言,卻隻是輕輕抬手,沉聲道:“抬上來!”
令下,身後的麟嘉衛士兵立刻推著十輛木車上前,每輛車上都放著一個半人高的漆黑木箱,木箱上纏著粗麻繩,瞧著便知分量極重。
眾人皆是屏息凝神,眼中滿是探尋。誰都知道麟嘉衛的火器冠絕大華,先前的巨炮與火槍已足夠駭人,此刻楊炯在這般局勢下拿出的東西,定然不是虛張聲勢。
楊炯走到最前麵的木箱前,一腳踹在木箱側麵。隻聽“哢嚓”一聲脆響,木箱的木板瞬間崩裂,露出內裡的物事來。
那是一個通體由精鐵鑄就的鐵疙瘩,長約五尺,寬近兩尺,底座沉重如石,穩穩地壓在木車上;中間立著六根拇指粗細的銅管,呈環形排布,銅管打磨得光亮,在雨幕中泛著冷光。
銅管下方是咬合的青銅齒輪,齒輪旁裝著一根小臂粗的木質搖柄,搖柄上纏著防滑的麻繩;整個鐵疙瘩的表麵還刻著細密的紋路,似是用來散熱,遠遠望去,竟如一頭蟄伏的鐵獸,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威懾力。
楊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那鐵疙瘩,聲音平緩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此乃轉輪機槍,六根銅管輪轉發射,一刻鐘之內,可射三千發鉛彈。你們誰想試試,便上前一步。”
話音剛落,“哢嚓、哢嚓”的開箱聲此起彼伏。
其餘九輛木車上的木箱儘數被打開,露出的皆是與先前一模一樣的轉輪機槍。更有麟嘉衛士兵抬著二十挺同樣的機槍上前,三人一組,一人扶著底座,一人裝填鉛彈,一人握著搖柄,將機槍的槍口分彆對準了李若宰的千牛衛、天波府的神策衛,還有那十萬百姓。鉛彈裝填入膛的“簌簌”聲,在雨幕中聽得格外清晰。
老太君的瞳孔驟然收縮,心頭劇震。她雖未見過這轉輪機槍,卻也知道麟嘉衛火器的厲害。兵部那軍報記得清楚明白,麟嘉衛的火槍之威駭人聽聞,多次將數倍於己的敵軍擊潰。
如今這轉輪機槍竟能一刻鐘射三千發鉛彈,若是真的,彆說十萬百姓,便是她四萬神策衛,也未必能擋得住。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龍頭拐杖,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
可並非所有人都知曉麟嘉衛的厲害,更不是所有人領略過火器之威。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聲喊道:“什麼狗屁轉輪機槍!不過是個鐵疙瘩罷了!我們有十萬人,還怕他這幾挺破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