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瀠緩緩點頭,抿了抿唇,雨水打在她的唇上,讓她的唇色顯得格外蒼白:“我姐不能死,這就是我回來的原因。其他的我不管,至於以後這天下姓什麼,跟我都沒關係。”
楊炯聽她這話中飽含複雜與失望,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懇求,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想了想,試圖緩和氣氛,玩笑道:“以後說不定咱們兒子走了那一步也說不定。”
李瀠聞言一愣,隨即轉頭看向他,眼神瞬間變得異常堅定:“這個人可以是陸萱的兒子,也可以是鄭秋的兒子,但絕對不會是我兒子!你要記住,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得徹底。如今宗室、世家兩大頑疾皆除,莫要再走回頭路!”
楊炯心中一震,他知道李瀠說得在理,卻沒料到她竟能如此直白地說出這話。他望著李瀠清瘦的側臉,想起她這些年為自己付出的一切,隻覺自己欠她實在太多。
李瀠見他愣神,忍不住再次開口,聲音軟了些:“想要穩步過渡,比直接武力征討要難得多,這中間必然需要過渡時期。
自古以來,帝王皆是名實相符,我長姐聰明之處就在此,她所有謀劃,都是占據天子之名,大義在手,終是不好做得太絕。再等等吧,等天下安定了,一切都會順理成章。”
“如何順理成章?你讓他娶李漟嗎?”耶律南仙又湊了過來,手裡的馬鞭指向前方,雨霧中隱約能看到人影晃動,“要我說,你們既想保名聲,又想奪天下,這才導致畏手畏腳!
要不這樣,我吃虧一點,幫你們誅除奸佞!你們不便出手的,我來!無非是多殺些人罷了,我遼國的刀,還沒怕過沾血。”
“你給我閉嘴!”李瀠猛地轉頭,眼神冷得像冰,“你彆以為你的小心思我不知道!你會好心幫我們?你如此做,還不是想將他名聲搞臭,最後逼他跟你回遼?!”
耶律南仙被拆穿心思,非但不窘,反而笑得更張揚,露出兩顆小虎牙,雨水打在她臉上,更顯嬌俏:“是又怎樣?我大遼地大物博,難道還配不上他?他跟我回去,我封他做並肩王,不比在這大華朝天天勾心鬥角強?”
楊炯在一旁聽著,見兩人又要吵起來,無奈地擺手,沉聲打斷:“你們可曾問過我的打算?”
“你有什麼打算?!”李瀠和耶律南仙同時轉頭看他,聲音異口同聲。
楊炯深吸一口氣,抽出腰間長刀,雨打在刀身上,發出“錚”的輕響,寒光一閃,映得他臉色沉靜如海。
他抬頭望向甬道儘頭,但見景運門方向人影攢動,隱約能聽到兵刃碰撞的聲音,當即眼眸一凝,大聲怒吼:“兄弟們!持刀兵者皆叛賊!殺——!”
說著,楊炯奮力催馬,雙腿夾緊馬腹,烏雲嘶鳴一聲,四蹄踏水,直衝前方。
雨水被馬蹄濺起,形成兩道水幕,楊炯手握長刀,刀尖指向前方,甲胄上的水珠被風吹得向後四散。
耶律南仙看著他的背影,疑惑地問道:“他什麼意思?”
“還能什麼意思?殺人嘍。”李瀠平靜地回應,目光追隨著楊炯的身影,眼底滿是擔憂,“他就是這樣,看似優柔,可到了關鍵時刻,比誰都果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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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稱帝了?”耶律南仙又問,語氣裡帶著幾分不解。
“殺完了,同皇帝也沒什麼區彆。”李瀠淡聲回應,勒住馬韁,赤火龍不安地刨著蹄子,“他要的從來不是皇位,是天下太平。可這天下太平,總得有人流血犧牲。”
耶律南仙輕嗤一聲,靠在馬背上,雨水打在披風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我看他是舍不得殺他那兩個公主吧!聽說,那李淑懷孕了?!”
李瀠眼眸一動,冷聲道:“你消息倒是靈通,連這都知道。”
“哈!你當我耶律南仙的安撫司是酒囊飯袋嗎?”耶律南仙得意地晃了晃頭,“我在大華安插的眼線,比你想象的多。不然你以為我來乾什麼?坐等你們把天下送我?”
“你到底想乾什麼?”李瀠目光冷寒,直視耶律南仙,手指再次按在刀柄上。
耶律南仙聳聳肩,笑得狡黠:“當然是同大華結盟,睦鄰友好嘍!”
“好呀!那將雁門關還回來,我們再談結盟!”李瀠毫不退讓,眼神堅定。
“你想得美!”耶律南仙瞪眼,勒住馬韁,赤火龍和她的馬靠得極近,互相噴氣,雨水濺在兩人之間,“雁門關是我憑本事拿的,想要回去,就得拿等價的東西來換,比如……你們大華的火炮,或者那個什麼機槍,實在不行,給個鐵甲艦我也不嫌棄!”
李瀠冷笑一聲,自然知道這小妖女沒安好心,這次定然是要狠狠敲詐一筆才罷休。
她轉頭看向身後,不去跟這個小妖女糾纏,當即平靜道:“通知斷波女,可以行動了。”
身後一名女衛重重點頭:“屬下遵令!”
說完,撥轉馬頭,奮力揚鞭,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耶律南仙皺眉思索,她本就聰明絕頂,對李瀠的心思也多有了解,沒多久,她瞳孔猛地瞪大,低聲道:“你……你是想對天波府動手?你不怕楊渝怪你?”
李瀠神色平淡,目光望向大慶殿,平靜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耶律南仙見她不願承認,識趣地沒有再追問,反而看向前方,見楊炯正與白虎衛戰在一起,長刀揮舞,幽幽歎道:“楊炯倒是好命,大華三大頑疾,世家被李乾元弄得元氣大傷,宗室被李淑一網打儘,如今你又幫他鏟除將門不臣之氣,合著他就是個吃軟飯的!我都有些羨慕他了。”
李瀠輕笑一聲,抬手將頰邊的濕發捋到耳後,雨水順著她的指尖滴落:“陰謀詭計成不了大事,有些事,必然是要我們這些女人去做。他呀,性子本就不適合做那至尊之位,可如今局勢至此,隻能我來推他一把。他若想安穩,我便幫他掃平所有障礙;他若想稱帝,我便幫他鋪平所有道路。”
“說實話,他挺可憐的。”耶律南仙感慨一聲,聲音軟了些,“你們都在算計他,為他安排好一切,可曾問過,這是他想要的嗎?”
李瀠沉默,抬頭望向天空,良久,感慨道:“這天下,誰不想由著性子生活?可隨心所欲太貴了。我跟他若是隨心所欲,我們周圍所有人,都會付出代價。你耶律南仙,能隨心所欲嗎?你想讓他跟你回遼國,可遼國的貴族會容他嗎?”
“我……我……!”耶律南仙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又語塞。她想起自己在遼國的處境,就目前處境,想要拉楊炯回國,怕是難如登天。她確實不能隨心所欲,正如李瀠所說,隨心所欲的代價,她付不起。
李瀠輕歎一聲,抬頭看向大慶殿頂,往日她在這裡吹笛的場景曆曆在目,如今卻早已物是人非。
她輕輕策動胯下赤火龍,朝身後喊道:“梧桐!跟我去見長姐!”
“哦!”李澈的聲音傳來,她策馬緊隨其後。
兩人緩緩朝深宮行去,大雨籠天,李瀠輕聲吟道:“何日無事傍江湖,醉弄橫笛舊殿甍。覺後不知明月上,滿身花影故人扶。”
聲漸遠,人漸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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