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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見楊炯瞠目結舌,半晌無言,那副窘迫模樣活似被捏住了後頸的貓兒,不由得從鼻子裡輕輕哼出一聲,眼波斜乜著他,語氣裡摻了三分薄嗔,七分試探:“怎的?不想答?是舍不得你那青梅竹馬的好素心,還是覺得我這問題蠢笨,不值一哂?”
楊炯心中叫苦不迭,暗道這千古難題竟穿越時空而來,精準命中自己。他何等機敏,立時便聽出這話裡藏針,分明是怨他先前未能阻攔她自戕之舉,此刻借題發揮罷了。
瞧著眼前這女子,雖麵色猶帶蒼白,弱質纖纖,可那雙桃花眸子裡閃爍的,卻是再鮮活不過的小兒女情態,哪裡還有半分昨日萬軍之前、決絕狠厲的大公主影子?
楊炯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感慨,無論這女子平日裡是何等的智計深沉、氣魄逼人,一旦卸下心防,這般拈酸吃醋、使小性兒的模樣,竟與尋常女子無異,甚至因了她那絕世的容貌與尊貴的身份,更添了幾分動人心魄的嬌憨。
一念及此,楊炯忍不住嘴角微揚,帶了幾分揶揄之色,故意拉長了聲調道:“嘖嘖,我的公主殿下,之前在那千軍萬馬之前,是誰那般大義凜然,口口聲聲為了天下蒼生,連性命都可慷慨舍棄?
那股子視死如歸的英氣,真真讓臣心折不已。怎地一轉眼,到了這閨閣之內,便學起那小門小戶的女兒家,問出這等頗有趣味的問題來了?也不怕傳將出去,損了你殺人不眨眼的威名?”
“哼!”李淑被他這番調侃激得俏臉微紅,卻不肯示弱,索性傾身向前,一張芙蓉麵幾乎要貼到楊炯眼前,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吐氣如蘭,咄咄逼人地反問:
“誰規定我便非得一直是那大義凜然的模樣?我說過我是那等不苟言笑的大女人了麼?我便不能……偶爾小女人一回?偏要問你,你待如何?”
李淑這般突然逼近,衣袂間暗香浮動,兼之那罕見流露的嬌蠻神態,與平日端莊嫻靜大相徑庭,竟彆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媚態。
楊炯隻覺心頭一蕩,仿佛被羽毛輕輕搔過,哪裡還按捺得住?當下也顧不得回答那要命的“落水難題”,順勢便湊了過去,飛快地在她那因不滿而微微撅起的櫻唇上又印下一記響吻。ua~~!”
這一下比方才更為清脆,帶著幾分耍賴的意味。
“你……你……你個無賴胚子!就會這般欺負人!”李淑猝不及防,又被偷襲得手,頓時羞得耳根都紅了,揚起粉拳,不輕不重地捶在楊炯的胸膛上,連捶了好幾下,猶如擂鼓一般。
可見楊炯非但不躲,反而咧著嘴,一副得意洋洋、甘之如飴的壞笑模樣,她更是氣結,卻又無可奈何,隻得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似嗔似怒,水光瀲灩,反倒更添風情。
楊炯這“轉移大法”乃是曆經千錘百煉的看家本領,見火候已到,李淑的注意力果然被引開,便適時收了玩笑神色,握住她捶打自己的手腕,目光變得溫柔而鄭重,低聲問道:
“好了,蘭陵,不鬨了。快與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明明中了那見血封喉的鴆毒,箭貫胸膛,眾目睽睽之下……怎會……安然無恙?”
李淑見他問起正事,也漸漸收了小兒女情態,輕輕歎了口氣,眸光投向窗外那被茜紗過濾得柔和的光線,幽幽道:“起初,我也以為必死無疑了。那箭矢入體的劇痛,以及隨之而來的冰冷麻木,做不得假。意識沉淪之際,仿佛墜入了無邊黑暗。”
她頓了頓,側過臉來看向楊炯,眼中有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直至被悄悄帶回此處,由尤姑娘施救,我方漸漸清醒過來,才知曉其中關竅。
原來,那支射向我的暗箭,並非李漟所遣,而是……是你娘親早已安排下的。箭鏃上所淬,也並非什麼鴆毒,乃是一種極厲害的迷藥,能令人瞬間閉氣,狀若死亡,便是經驗老道的殺手,倉促間也難辨真偽。”
楊炯聽得心潮起伏,原來這一切竟是母親的手筆,這金蟬脫殼之計,不僅救了李淑性命,更全了他與李淑之間的情分,也免去了他與李漟的即刻衝突。
楊炯喃喃低語,語氣中充滿了感激與慶幸:“原來如此,還得是自家娘親,知道疼兒子!這番苦心,這番算計……”
他緊緊握住李淑的手,仿佛怕她再次消失一般,“蘭陵,如今李漟登基已成定局,大華曆經此番動蕩,宗室、世家、將門這三大頑疾,也算剜去了腐肉。至於你母後的仇怨,根源在先帝,如今塵歸塵,土歸土,也該放下了。”
李淑聞言,默然良久,眼睫低垂,掩去眸中萬千思緒,終是化作一聲悠長的歎息:“往事如煙,不堪回首。這些年,我活著最大的念想,便是為母報仇,為此不惜卷入這滔天權爭,手上沾滿血腥,自己也成了他人棋局中的棋子。如今回頭再看,是對是錯,是得是失,竟也有些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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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不願她再沉溺於這些沉重往事,當即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語氣輕快起來,帶著無限憧憬:“過去的事,多想無益。從今往後,咱們便離了這是非之地,回揚州去!
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想要個臨水的小院子,過那‘鬆花釀酒,春水煎茶’的日子麼?
我早已命人著手準備了,就在瘦西湖畔,尋了一處極幽靜的所在,院子不大,卻足夠雅致。
以後啊,咱們就種種花,你喜歡的那些鳳仙花、梅花,都給你種上;煮煮茶,看看書,賞賞湖光山色。
對了,念初我也早讓人接回王府好生養著了,本以為……”
楊炯話到此處,戛然而止,目光深深地凝望著李淑,柔情滿溢,“本以為要獨自對著它思念你了。如今好了,以後咱們就過那夫唱婦隨、雞犬相聞的太平日子,可好?”
李淑被他描繪的畫卷所吸引,眼中閃過一絲向往,但隨即又抿了抿唇,揚起尖俏的下巴,故意拿喬作態地哼道:
“哼,你說得倒輕巧!幾間瓦舍,一方小院,幾隻貓兒狗兒,就想把我這堂堂大公主打發了?我是不是……太好哄了些?”
李淑眼波流轉,那狡黠的光芒又閃爍起來,顯然是要開始為難楊炯了。
楊炯見她這般,知她心結已解大半,此刻不過是女兒家心思,要尋些由頭來撒嬌賣癡,便也樂得配合,笑道:“那依殿下之見,該如何才不算‘好哄’?”
李淑歪著頭,故作沉思狀,纖纖玉指輕輕點著下頜,那姿態優雅又帶著幾分俏皮:“方才某人在我‘昏迷’之時,可是說了不少‘體己話’呢。說什麼,‘去在白馬寺,頭一回見你,真真是被你那般模樣驚得魂兒都飛了半截去’?”
李淑學著楊炯當時的語氣,惟妙惟肖,說完自己先忍不住莞爾,“還有,說什麼‘我從前聽人嚼舌,說什麼生著桃花眼的女子,最是勾魂攝魄,便是瞧著路邊的狗,那眼神也像是含著無限深情’?探花郎,你這誇讚人的方式,可真是彆具一格,令人印象深刻啊!”
楊炯沒料到她會將自己那番悲愴之下的自言自語記得一字不差,此刻被她當麵揶揄,頓時老臉一紅,訕訕道:“這個……情急之言,情急之言!那不過是……是覺得殿下風姿絕世,尋常詞彙難以形容其萬一,故而……故而用了些市井比喻,雖粗俗了些,但勝在真切!”
“哦?真切?”李淑挑眉,顯然不肯輕易放過他,“那‘第一個’後麵,又是什麼?你當我似那愚婦一般任你哄騙,說什麼我都信?”
楊炯看著她眼中那促狹而又隱含期待的光芒,心知這是躲不過去了,便收斂了玩笑,鄭重答道:“我所言皆發自肺腑!你是第一個!第一個讓我楊炯見之忘俗、心動神搖之人,第一個與我楊炯有肌膚之親、夫妻之實的女子。此話,字字出自肺腑,絕無虛言。”
他這番話說的緩慢而清晰,每一個字都沉甸甸的,敲在李淑心上,蕩起層層漣漪。
李淑靜靜地聽著,那雙桃花眸子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眸底深處似有波瀾湧動,但麵上卻故作淡然,隻是微微撇了撇嘴,道:
“哼,誰曉得你這話是真是假?你探花郎的名頭,京城裡誰人不知?焉知你這番話,不是哄騙我這‘無知婦人’的甜言蜜語?”
話雖如此,李淑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和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竊喜,卻將她那點口是心非的心思暴露無遺。
楊炯何等人物,豈會看不穿她這點小把戲?當下伸手將她輕輕攬入懷中,語氣放得愈發柔軟,帶著幾分誘哄:“好好好,是我往日荒唐,是我名聲不佳。可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蘭陵,過往種種,譬如昨日死。從今往後,我楊炯眼裡、心裡,再舍不得你。這下……總可以饒過我,告訴我你醒來後的事兒了吧?你可知道,我方才以為你真……那滋味,真是萬箭穿心也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真想知道了?”李淑抬起眼簾,眸中狡黠之光更盛,如同偷吃了蜜糖的小狐狸。
“自然!想得緊!”楊炯忙不迭點頭。
“那……”李淑拖長了聲音,輕輕推開他一些,坐直了身子,臉上又浮現出那種似笑非笑、帶著點挑釁的古怪神情,“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又要回答?”楊炯一臉警惕。
李淑嘴角那抹微妙的笑意加深了,帶著點不懷好意,又藏著點任性的嬌蠻,她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再次問道:“那你說,倘若我,跟那個如今坐在龍椅上的李漟,同時掉進了水裡,你先救誰?”
“(ー_ー)!!”
楊炯臉上的笑容瞬間再次僵住,他萬萬沒想到,繞了一圈,這要命的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他看著李淑那雙閃爍著堅持和戲謔光芒的桃花眼,心中哀嚎:這女人,怎地就揪住這問題不放了!
見楊炯又是這副窘迫無語的模樣,李淑故作生氣地扭過頭去,聲音悶悶地:“罷了罷了,不想答便不答!原是我不該問,自討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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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見她這般,心知不能再回避,隻得硬著頭皮,搜腸刮肚地想詞兒:“這個……蘭陵,你聽我說,這問題它……它本身就不太妥當。
你想啊,李漟如今是皇帝,萬金之軀,身邊護衛無數,怎會輕易落水?即便落水,也自有大內侍衛、太監宮娥去救,哪裡輪得到我?
再者說,你如今……身子虛弱,我自然是要寸步不離地守著你,怎會讓你靠近那危險之水邊?所以這情形,它根本就不會發生嘛!”
他這番辯解,可謂絞儘腦汁,既避開了直接選擇,又表露了對李淑的關心,自覺天衣無縫。
李淑聽了,回過頭來,睨著他:“哼,巧舌如簧!我不管它會不會發生,我隻問你,若果真發生了,你待如何?休要顧左右而言他!”
楊炯被她逼得無法,把心一橫,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無賴氣道:“好!若真到了那一步,我定然先救你!
救起你之後,若還得空,再順手把那勞什子皇帝撈上來,若來不及……那便算她運氣不好!反正這天下,想當皇帝的人多的是!”
這話可謂大逆不道至極,但在此刻閨閣私語中,卻彆有一番情致。
李淑沒料到他竟敢說出如此“狂悖”之言,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出纖指戳了一下他的額頭:“你呀!真不愧這探花郎之名!為了哄女人,真是什麼話都往外說!”
見她終於笑了,楊炯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趁機握住她的手,笑道:“如今可滿意了?我的大公主殿下?”
李淑眼波流轉,輕輕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他的回答,卻仍不忘追加一句:“算你識相!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方才那些揶揄我的話,我可都記著呢!”
楊炯見她雖鬆了口,但顯然還沒打算輕易放過自己,那副嬌嗔薄怒、步步緊逼的小模樣,與平日端莊嫻靜的形象反差極大,卻愈發顯得鮮活可愛,動人心魄。
楊炯心中又是愛憐,又是好笑,隻覺得這般與她鬥嘴耍鬨,竟比那朝堂博弈、沙場征戰更有趣幾分。
這閨房之樂,果然妙不可言。
正當楊炯琢磨著如何接招時,李淑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眸光一閃,帶著幾分審視望向他:“對了,方才我昏迷時,見你運筆無力,虛浮飄忽,怎麼,給我寫墓誌銘,有這麼勉強嗎?楊李氏都能寫成楊氏,真有你的!”
楊炯一聽,暗道不好,這秋後算賬是一樁接一樁啊!
忙擺手道:“你彆胡攪蠻纏,我那是心不在此!還不是擔心你所知!”
李淑一把拉住他的手,似笑非笑:“哦?這就不耐煩了?
可我怎記得,某人在我‘耳邊’絮絮叨叨,說什麼‘平日裡看著最是端莊嫻靜,可怎地每次做下的事,都是這般石破天驚’?還說什麼‘被我那般模樣驚得魂兒都飛了半截’?”
她每說一句,便向楊炯逼近一分,那雙桃花眸子眯起,閃爍危險的光芒,“你倒是說說看,我究竟是端莊嫻靜呢,還是胡攪蠻纏呢?嗯?”
楊炯被她逼得節節後退,後背幾乎要抵到床柱上,鼻尖縈繞的全是她身上那淡淡的藥香與幽蘭清氣,混合著女兒家特有的溫軟氣息,隻覺心跳加速,口乾舌燥。
麵對這連珠炮似的詰問,楊炯隻得告饒:“都是!都是!殿下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端莊時如九天仙女,令人不敢逼視;果決時如巾幗英雄,令人心折歎服!是在下詞窮,難以描繪殿下風采之萬一!”
“油嘴滑舌!”李淑輕啐一口,臉上卻終究繃不住,綻開一抹笑顏,如冰雪初融,春花乍放,明豔不可方物。
她伸手捏了捏楊炯的臉頰,嗔道:“今日便饒過你這一回!下次再敢在背後編排我,定不輕饒!”
見她終於展顏,楊炯心中大定,凝視著近在咫尺的嬌顏,想起方才那肝腸寸斷的恐慌與此刻失而複得的狂喜,再想到她之前種種故意為難的小性子,隻覺得愛意滿懷,忍不住俯下身,又想吻她。
李淑卻似早有預料,靈巧地向後一仰,躲了開去,抿嘴笑道:“又想故技重施?沒門兒!”
楊炯撲了個空,也不惱,反而被她那靈動的模樣逗笑,正要再進一步,忽然心念一轉,想起一事,故意板起臉,輕哼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