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被鳴謝:tijin於三月三日送出的禮物之王22),特此加更!>
卻說那阿爾斯蘭正自躊躇滿誌,欲要一舉踏平龜茲,儘屠城中守軍,忽聞南方天際傳來一聲號角,其聲蒼涼渾厚,迥異於西域諸邦。
他心頭一跳,猛地勒住馬韁,那匹大食良駒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
阿爾斯蘭舉目向南望去,但見黃塵蔽天,如沙暴驟起,煙塵中隱有赤旗招展,獵獵作響。
“何處來的兵馬?”阿爾斯蘭眉頭緊鎖,心中驚疑不定:龜茲孤城,援軍早斷,這突如其來的人馬,莫非是……
念頭未已,隻聽得“轟!轟!轟!”數聲巨響,宛若天崩地裂,震得人耳鼓欲聾。
阿爾斯蘭與麾下將士俱是愕然抬頭,但見十數個黑點自南方塵頭中呼嘯而出,拖著淡淡的煙跡,劃過湛藍的天穹,帶著刺耳的尖嘯,直撲塞爾柱軍陣而來。
那物事來得奇快,阿爾斯蘭征戰半生,何曾見過這般陣仗?一時竟愣在當場,不知是何物事。
說時遲,那時快,當先一枚“開花彈”已落入古拉姆軍陣之中。
但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火光迸射,鐵片橫飛,方圓數丈內的軍士頓遭滅頂之災。
居中一人,連人帶馬被掀上半空,複又重重摔落,早已不成形狀,隻見一團血肉模糊。
旁邊三四名古拉姆,被激射的鐵片削中,有的斷臂折足,慘呼倒地;有的胸腹洞開,肚腸流淌,兀自掙紮不休。更有那灼熱的氣浪席卷而過,將稍遠處的兵卒燙得皮開肉綻,發出淒厲的嚎叫。
這還未完,接二連三的炮彈如隕星墜地,紛紛砸入密集的軍陣。
有一彈正落在投石機旁,巨響過後,那需十人合抱的木架轟然斷裂,絞盤繩索寸寸崩碎,周遭推車的軍漢,或被飛濺的木屑刺穿身軀,或被爆炸的衝擊波震得七竅流血,軟軟倒地。
又一彈落入督戰隊中,但見玄鐵重甲亦如紙糊般撕裂,殘肢斷臂混合著甲葉碎片四散紛飛,督戰官手中彎刀尚舉在半空,人已化作一團血霧。
塞爾柱軍士幾時見過這等駭人聽聞的利器?
初時是茫然,待見得同伴如此慘狀,瞬間便被無邊的恐懼攫住。有人呆立原地,麵如土色,口中念念有詞,隻道是真主降下天罰;有人發一聲喊,丟下兵器,抱頭鼠竄,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隊伍霎時大亂,自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原本齊整的軍陣,頃刻間已如沸湯潑雪,潰不成形。
阿爾斯蘭見得此景,隻覺一股寒氣從心底直透頂門,饒是他身經百戰,也不由得心膽俱寒。
但他終究是百戰名將,強自定神,厲聲高呼:“穩住陣腳!軍官整軍!整軍!”
身後傳令兵聽得主帥號令,慌忙舉起號角,鼓足氣力欲要吹響。
便在此時,一枚炮彈不偏不倚,正落在其立足之處。
但聽轟然一聲,煙塵彌漫,那傳令兵連同座下戰馬,瞬間被撕成碎片。
阿爾斯蘭離得甚近,隻覺一股巨力迎麵撞來,宛如被千斤巨錘擊中胸口,整個人從馬背上直飛出去,跌落數丈之外。
這一摔,直摔得阿爾斯蘭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眼前金星亂冒,耳中嗡嗡作響,喉頭一甜,“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阿爾斯蘭掙紮欲起,卻是渾身劇痛,筋骨欲折。
“殿下!殿下!”親兵隊長貝格已連滾帶爬衝至近前,將他扶起,聲音惶急。
阿爾斯蘭眼神渙散,過了半晌,方才漸漸聚焦。
頓時,貝格那張驚惶的麵孔清晰起來,周遭的喧嘩哭嚎也重新湧入耳中。
阿爾斯蘭環顧四周,但見硝煙彌漫處,屍橫遍野,血流漂杵。
斷槍折戟與殘破的肢體混雜一處,無主的戰馬悲鳴著在血泊中逡巡。傷者的哀嚎、驚懼的尖叫、戰馬的嘶鳴混在一處,方才還氣勢如虹的塞爾柱大軍,此刻已是狼奔豕突,亂作一團。
貝格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哭腔:“殿下!敵軍火器太過凶猛,我軍死傷慘重,撤吧!”
阿爾斯蘭沉默不語,目光死死盯住南方那不斷噴吐火光的陣地,臉色陰晴不定。
半晌,他忽地發出一陣磔磔怪笑,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狂傲:“不必懼怕!不過是些遠程火器罷了!威力雖大,射程卻已固定!你看那炮火覆蓋之地,始終未變,足見其笨重遲緩,難以移動!”
這般說著,阿爾斯蘭猛地推開貝格,強忍傷痛站起,眼中重新燃起凶悍的光芒,厲聲下令:“近衛軍團!分散兩翼,以弓箭機動射擊,給本王壓製住敵軍火器!古拉姆軍團,結槍陣快速推進,掩護拋矛手抵近!”
令旗揮動,號角再起。
那四千近衛騎兵,果然不愧是蘇丹親訓的精銳,雖經炮火洗禮,陣型稍亂,聞令之後,在各衛隊長的呼喝組織下,迅速重整旗鼓。
但見他們依令分作兩股,如雁翅般展開,不再密集衝鋒,而是策馬奔馳,呈散兵線狀,向著麟嘉衛陣地兩翼迂回包抄。動作迅捷,人馬如一,顯見平日操練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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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方的古拉姆步兵,在督戰隊血淋淋的彎刀逼迫下,亦勉強壓下恐懼,迅速以方盾在前,長槍斜指,結成一個個緊密的槍陣,踏著同伴的屍骸,悍不畏死地向前推進。
麟嘉衛陣前,楊渝一身赤紅鎧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透過千裡鏡,早已將敵軍動向儘收眼底。
見那四千近衛騎兵分散兩翼,裝束奇特,鐵葉甲、銀盔紅羽毛,彎刀、長柄斧、誇張長弓一應俱全,不由微微蹙眉。
身旁山字營中郎將李懷仙放下千裡鏡,疑惑道:“楊將軍,看這蠻子騎兵裝扮,似是輕騎,卻又佩了長柄斧,不倫不類,是何道理?”
銳字營中郎將楊群冷笑道:“這蠻將倒有幾分眼力,看出我巨炮移動不便,想以散騎遊射擾我兩翼,確是比那些隻知蠻衝的強些。”
楊渝目光掃過硝煙彌漫的龜茲城頭,心知耿伯宗已是岌岌可危,當即決斷,清叱一聲:“聞人東方聽令!速率‘摧’字營三千弟兄,突入龜茲城,接應耿將軍!”
“末將領命!”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摧字營中郎將聞人東方高聲應諾。
她作為大華第四位女將,等的就是一戰成名的機會,得此命令,手中長槍一擺,豎起“摧”字大旗,引著麾下三千鐵騎,如一支離弦利箭,直奔龜茲城門方向衝殺而去。
楊渝目送聞人東方離去,隨即轉頭,望向那已掀起漫天塵煙,正高速逼近的兩翼塞爾柱近衛騎兵,鳳目含威,下令道:“李懷仙!引“山”字營三千騎,遠以神臂弩拒敵,近以轟天雷破陣,試試這群蠻子的斤兩!
楊群,率“銳”字營三千,陌刀列前,待山字營讓開中路,即刻突進,與敵近戰搏殺!”
“末將領命!”李懷仙、楊群二人轟然應諾,聲如雷霆。
霎時間,身後六千麟嘉衛精銳齊聲發喊,“山”、“銳”兩營大旗迎風怒展,蹄聲如雷,分作兩股洪流,迎著塞爾柱近衛軍團便衝殺過去。
李懷仙一馬當先,率領三千“山”字營騎兵率先接敵。
麟嘉衛“山”字營,專精騎射、襲擾、破陣,人人皆備強弓硬弩,更有轟天雷等火器輔助。
見敵軍兩翼騎兵已進入射程,李懷仙冷笑一聲,將手中長刀向前一揮,大喝:“分三批,間隔三息,輪番齊射!”
令下,三千訓練有素的騎兵迅速變陣,分為三隊,第一隊千張神臂弩同時激發。
但聽“嗡”的一聲悶響,千支弩箭離弦,破空之聲淒厲刺耳,箭簇在日光下泛著寒光,如同一片死亡之雲,鋪天蓋地般向著左翼衝鋒的近衛騎兵罩去。
那塞爾柱近衛師團長正自催馬疾馳,忽見前方箭雨襲來,其速之快,其勢之猛,遠超尋常弓箭,不由得大驚失色。
他久經戰陣,一眼便看出這弩箭射程遠超己方突厥長弓,急聲狂吼:“舉盾!快舉盾!加速衝過去!”
近衛騎兵聞令,紛紛將掛在馬側的方形木盾舉起,護住頭胸,馬速卻不減反增,依舊悍勇前衝。
神臂弩勁力非凡,弩箭釘在木盾之上,篤篤作響,如同冰雹砸落,不少箭支竟透盾數寸,震得持盾手臂發麻。
然而戰馬卻無盾牌防護,但見一匹駿馬當先被數支弩箭射中脖頸、胸腹,悲鳴一聲,前蹄跪倒,將背上的騎士狠狠甩出丈外,那騎士落地未及爬起,已被後續同伴的戰馬踏過,頓時筋骨斷裂,不成人形。
又有一騎,盾牌格擋稍慢,一支弩箭“噗”地射穿其大腿,將其牢牢釘在馬鞍上,痛得他嘶聲慘叫,手中長弓墜地。
李懷仙見一輪箭雨雖造成殺傷,卻未能阻敵衝鋒之勢,敵軍騎兵在盾牌掩護下,依舊高速逼近,且已在馬上張弓搭箭,心知不妙。
果然,未等“山”字營第二輪齊射發出,對麵已是一陣弓弦震響,數千支箭矢帶著淒厲的呼嘯反擊而來。
“舉盾!”李懷仙瞳孔一縮,厲聲大喝,同時心中暗驚:“這蠻子弓箭,竟能射一百六十步之遠?!!”
李懷仙乃文人將軍,自從入了麟嘉衛,經常同那些征戰歸國的老兵探討各國士兵優劣,他深知麟嘉衛神臂弩之利冠絕諸國,尋常弓箭能及百步已屬強弓,萬沒料到這塞爾柱近衛的突厥長弓,射程竟如此之遠,幾乎不遜神臂弩多少,隻是箭矢威力稍遜,這著實令他意想不到。
“山”字營將士聞令,迅速舉起輕便圓盾格擋。
但敵軍箭矢既快且密,仍有不少透過盾牌縫隙或戰馬空隙射入。
一名麟嘉衛舉盾稍慢,麵門正中一箭,哼也未哼便栽落馬下。
旁邊一騎戰馬眼窩被利箭射入,痛得人立而起,將背上麟嘉衛掀落,那麟嘉衛落地後尚未起身,又被數箭射中背心,當場斃命。
更有那箭矢撞擊鐵甲,發出叮當之聲,雖未能儘透,卻也震得甲葉凹陷,內裡筋骨欲折。
李懷仙看得目眥欲裂,心中既怒且愧,暗罵自己輕敵,實在是之前遇敵都印證了他麟嘉衛軍械冠絕天下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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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兩軍距離已不足五十步,敵軍騎兵已棄弓抽刀,麵目猙獰,他猛地將手中馬刀向前奮力一揮,聲如炸雷:“轟天雷!扔!”
號令傳下,衝在最前的“山”字營騎兵紛紛自腰間掣出黑黝黝的轟天雷,用火折點燃引信,奮力向迎麵而來的敵騎擲去。
擲出之後,毫不戀戰,嫻熟地一撥馬頭,向東西兩側分流而去,動作流暢迅捷,猶如大雁分飛,瞬間便將中路讓了出來。
那些塞爾柱近衛騎兵正自狂呼衝殺,忽見無數黑疙瘩冒著火星飛來,尚未明白是何物事,轟天雷已然炸響。
但聽連珠霹靂般巨響連綿不絕,火光閃爍,破片橫飛。
當先一排近衛騎兵頓時人仰馬翻,一騎連人帶馬被炸得血肉模糊,騎士半個頭顱不翼而飛;旁邊數騎被衝擊波掀翻,戰馬壓在人身上,嘶鳴掙紮不得起;更有那鐵片嵌入甲胄,雖未立刻斃命,卻也痛徹心扉,攻勢為之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