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炯一愣,隨即沉聲道:“賈純剛,立刻派出兄弟去搜尋阿爾斯蘭蹤跡,務必查清他的去向!其餘人隨我入城!”
“是!”賈純綱得令,立刻轉身組織斥候部隊,數百名斥候如離弦之箭般衝出,朝著西方疾馳而去。
其餘士兵則有條不紊地打掃戰場,收繳武器、救治傷員,隨後跟著楊炯向龜茲城進發,一舉一動皆顯精銳之姿。
楊炯一邊催馬,一邊沉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聞人雖然性子烈了些,但素來知曉分寸,怎會如此魯莽?”
陳三兩長歎一聲,解釋道:“王爺!聞人東方奉命領‘摧’字營去龜茲城接應領軍衛的兄弟,好不容易打上城頭,卻發現領軍衛的弟兄們正被塞爾柱人虐殺玩樂,那些龜茲人不僅在一旁呐喊助威,還上前趁機下黑手。
聞人東方見了那般慘狀,哪裡忍得住?親自領兵衝上去救人,卻隻救下了六個領軍衛的兄弟。
其中五人皆是被砍斷了手或腳,身上傷痕累累,耿伯宗將軍他……他身中數箭,恐怕……恐怕是要不行了。”
楊炯聞言,臉色瞬間陰沉到了極點,他猛地一夾馬腹,烏雲發出一聲長嘶,疾馳而去,直奔龜茲城。
進城後,楊炯直奔城樓,剛一登上馬道,便看到十數個軍醫正滿頭大汗地圍在地上救治傷員。
尤寶寶見狀,立刻翻身下馬,提著藥箱快步上前,即刻投入到救援之中。
楊炯推開圍觀的士兵,目光落在地上的六人身上,心臟猛地一縮。
隻見耿伯宗身著殘破的將鎧,鎧甲上的箭洞兀自滲著鮮血,三支羽箭穿透胸膛,箭尾兀自顫動。
他的左眼不知被何物擊碎,鮮血順著臉頰流淌,糊住了大半張臉,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斷絕。
其餘五人更是淒慘至極:範羌左臂齊肩而斷,傷口處鮮血淋漓,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氣息奄奄;劉頡雙腿皆斷,癱在地上,身下已是一片血泊,他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起,卻強忍著不發出一聲呻吟;另外三人或斷指或缺耳,身上刀傷箭傷不計其數,進氣少出氣多,眼看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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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快步走上前,蹲下身,輕輕握住耿伯宗的手,喉嚨滾動,聲音沙啞道:“耿將軍,你……你……”
耿伯宗早已被鮮血糊住了雙眼,此刻感受到熟悉的觸感,氣息微弱地問道:“是楊……楊將軍?”
“是我!是我!我……我來晚了!”楊炯鋼牙緊咬,心中的悲憤如同潮水般洶湧,卻無處發泄。
“不……不晚!朝廷沒放棄我們!還……還記得我們呀!”耿伯宗劇烈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胸口的箭洞便湧出一股鮮血。
楊炯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大聲道:“是!這次陛下親旨,發兵兩萬大軍來援,命令我等必須將你們接回家!”
“家?!”耿伯宗悠悠歎息一聲,突然緊緊握住楊炯的手,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楊炯卻能感受到他眼中的灼灼光芒,“楊將軍,這西域可曾是我華家故土?這龜茲可是我華人之城?”
楊炯一愣,隨即咬牙道:“以前不是!今後便是了!”
耿伯宗聞得此言,口中不住喃喃:“今後便是了!今後便是了!”這般念了幾遍,渾身緊繃的筋骨倏地鬆了下來,竟仰麵長笑起來。
那笑聲先是洪亮,漸漸轉為蒼涼,最後竟帶著幾分哽咽,倒像是把積年的塊壘都化作這一聲長嘯。
楊炯見他這般情狀,不由向前一步,字字鏗鏘道:“正是如此!若非將軍率五百壯士先登龜茲,鑿開西域門戶,這萬裡河山如何能重歸大華版圖?從今往後,這片土地便要永遠烙上我大華的印記了!”
“好!好!好!”耿伯宗連道三聲好,忽然一陣急咳,嘔出幾口殷紅的血來。
他氣息漸漸微弱,卻仍強撐著攥住楊炯的衣袖,斷斷續續道:“楊將軍……這些日子……我日日夜夜盼的,就是將軍前來……如今總算……總算不必再強撐了……”
說著眼角竟滾下兩行血淚。
耿伯宗歇了片刻,氣息愈發的微弱,卻仍強打著精神道:“素聞將軍詩才……冠絕當代……末將今日……便腆顏相求……但求將軍賜下隻言片語……也好讓後世知道……知道這西域故道上……曾有過這五百兄弟……”
楊炯聽得此言,整了整衣冠,肅然起身,朗聲吟道:
孤城喋血山凝碧,征旆擎空箭有聲。
百戰為酬青史諾,一生不負紫朱名。
耿伯宗聽罷詩句,嘴角緩緩漾起一絲笑意,如秋葉般安然闔目,那握著楊炯衣袖的手漸漸躺地,終是溘然長逝。
楊炯靜立良久,徐徐閉目,胸中濁氣沉了又沉。再睜眼時,眸中已是寒潭深鎖,不見半分波瀾。
他轉首望向那群瑟縮跪地的塞爾柱俘虜,聲如寒冰:
“將這些俘虜——淩遲處死,頭顱以生漆封存。待他日我軍鐵騎踏破伊斯法罕,再懸於城門之上,祭我大華英魂。”
麟嘉衛齊聲應諾,聲震城垣,當即如鷹擒兔般將俘虜拖下城樓。
不多時,城外便傳來陣陣淒厲哀嚎,似鬼哭狼嚎,聞者無不悚然。
恰在此時,尤寶寶趨步上前,低聲道:“三名將士傷重不治,已然殉國。範羌失一臂,劉頡斷一腿,雖勉力救治,終究落下了殘疾。”
楊炯微微頷首,目光掠過城垣。
但見聞人東方正率“摧”字營在城中清剿,火光衝天而起,哭喊聲此起彼伏。
楊炯漠然抬手:“毛罡,率神機營助陣。將龜茲人的首級儘數取下,分送西域十六國。
傳令:華夏天兵已至,敢有逆者,皆以此例!”
毛罡雷霆應聲,率三千甲士扛著火銃疾馳而下。
楊炯再不看那血腥場麵,隻從軍曹手中接過功勳簿,拈筆凝神,在殷紅如血的紙頁上緩緩書下。
臣,同安郡王楊炯,謹以血誠奏告天聽:
西北絕域,有孤忠五百。受甲執兵,戍守龜茲。敵軍圍城數百日,箭儘糧絕,猶以血肉築長城。終使胡騎折刃,單夜遁逃。
今觀殘垣赤土,猶見當日弓刀映月、鐵甲凝露之景。生還者二人,餘皆歿於王事。忠烈之氣,貫射鬥牛。
臣稽古製,考功令,敢請天恩:
一曰立碑隴右,刊石紀傳,使英風永鎮西陲;
二曰改龜茲為安西,表大華疆土永固;
三曰追贈陣亡將士上騎都尉,生存者授輕車都尉;
四曰特追耿將軍伯宗為安西侯,配享忠烈祠。
昔上三朝威服西域,今五百壯士赤心開複疆土。
臣夜巡故壘,但見孤月臨關,恍聞雁唳驚沙。
遂寫詩句以銘己誌:
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赤血滿弓刀。
臣同安郡王楊炯,落筆成誓:不通西域終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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