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朕將你收為義子，悉心培養，是希望你能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將來輔佐他治理這大好河山。”
皇帝看著裴回舟，眼神中帶著一絲失望。
“於是，朕收了你為義子。”
“朕想給你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讓你能在朝中站穩腳跟，也想為太子多培養一個可以信任的輔臣。”
“朕的本意是好的。”
裴回舟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真的不是皇帝的兒子，他隻是一個被撿來的棄嬰？！
他所有的不甘，所有的野心，都建立在一個錯誤的認知之上。
這讓他感到無比的荒唐和可笑。
皇帝又說。
“是朕疏忽了。朕沒有想到，皇後會多想。”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她以為你是朕在外麵的露水情緣所生下的孩子，對你心存芥蒂。”
“朕向她解釋過，但她不信。後來，這些流言蜚語也傳到了你的耳中。”
皇帝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朕也曾親口告訴你真相，但是，你已經不信了。”
裴回舟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是的，他不信。
當他從宮人的閒言碎語中聽到那些傳聞時，他開始悄悄地派人去打聽，去查證。
查到的所有線索，都似乎在印證著那個猜測。
皇帝對他的寵愛，皇後對他的冷淡......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更加堅信自己就是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從那時起，皇帝再跟他講任何話，他都聽不進去了。
他固執地活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皇帝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繼續說道。
“朕對你，的確是不錯的。朕看著你長大，教你讀書寫字，教你為官之道，對你寄予了厚望。”
“但是，朕發現你這般倔強，聽不進任何勸解，一意孤行地活在自己的臆想裡。”
皇帝的語氣漸漸變冷。
“無奈之下，朕隻好將計就計，將你作為一塊磨礪太子的石頭。”
“你不是願意去跟太子爭嗎？那朕就放手讓你去跟太子爭，朕就寵著你，將你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那石大將軍……你覺著他追隨你，是因為你的生父生母？其實並不是！他是朕的人！”
“......”
“磨刀石？”
裴回舟喃喃自語。
眼中，頭一次充滿了絕望。
之前在天牢，和突厥大軍之中，他都沒有這麼絕望過。
他終於明白了。
原來，他所有的掙紮與奮鬥，在皇帝的眼中，都隻是一場笑話。
他是用來磨礪太子的笑話......
皇帝點點頭，毫不避諱地承認了。
“沒錯，磨刀石。”
“朕便將計就計，表麵上假意讓你以為自己的身份存疑，讓你以為自己真是朕的私生子。”
皇帝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朕放任你的野心滋長，讓你去爭，去搶，去鬥。”
“朕想看看，麵對你的步步緊逼，太子會如何應對。”
“朕想通過你，來磨礪他的心性，鍛煉他的手腕，讓他成為一個合格的儲君！”
聽完皇帝的話，裴回舟隻覺得一股血氣直衝頭頂。
他渾身發抖，幾乎要瘋掉。
原來如此......
原來這一切都隻是皇帝布下的一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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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棋手。
甚至連棋子都算不上。
他隻是一塊被用來磨刀的石頭。
當刀磨利之後，這塊石頭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價值。
可以被隨意丟棄。
“所以......我隻是......一塊石頭？”
裴回舟的聲音嘶啞，充滿了不敢置信。
“可我明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為什麼我是一塊石頭？“
“憑什麼......我是一塊石頭？”
他的心中湧起一股滔天的恨意。
既恨皇帝的無情。
也恨自己的愚蠢。
他的人生，他的抱負，他的愛恨情仇，到頭來，都隻是一個笑話。
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想到了白家。
他一直將白家視為自己的仇人，白家不隻是太子的母家，還因為他嫉妒白露，能夠得到皇帝毫無保留的喜愛。
他處處與白露作對，甚至不惜設計陷害白家。
可是現在，他卻得知，是白露的娘親趙冰語救了他。
如果不是趙冰語將他從皇莊撿回來，他或許早就已經凍死、餓死在荒郊野外了。
是趙冰語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而他，卻恩將仇報，害了白家兄妹這麼久。
諷刺。
真是天大的諷刺！
裴回舟的臉上露出一抹淒然的苦笑。
他抬頭看皇帝，皇帝那張酷似太子的臉上，露出了冷冽的神情。
這一刻，他像帝王。
無情，且冷酷。
在這一刻，裴回舟才真正看清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不是慈父，不是那個會對自己溫和微笑的義父......
他是天子。
是這天下的主宰。
所以，這一切並不是皇帝糊塗，也不是皇帝念及舊情不忍心殺死他......
這一切，全都是故意的。
皇帝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勾結突厥，知道他構陷太子。
但他沒有阻止。
他隻是冷眼旁觀，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深淵。
因為，他想看看太子如何做。
他想看看自己的繼承人，麵對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兄弟”，會如何應對，如何反擊。
事實證明，太子做得並不好。
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太子沒有鬥過裴回舟。
若不是自己最後出手，東宮之位，乃至整個江山，都可能真的會落入裴回舟的手中！
這塊磨刀石，太過鋒利了。
鋒利到，差點傷了持刀人。
所以，這塊石頭，必須被銷毀！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回舟......上路吧。”
裴回舟看向這三樣自戕的東西，自嘲一笑，心如死灰。
“我選，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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