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白！小的們一定恪守規矩，絕不敢有半分異動！”三人聲音發顫，頭埋得更低，心中那點剛剛升起的、或許能借此機會探查情報的僥幸，瞬間被這輕描淡寫的一手碾得粉碎。
這個將軍府，哪裡是什麼普通的權貴宅邸？分明是臥虎藏龍、深不可測的龍潭虎穴！大小姐天真爛漫，手段卻詭異狠辣；一個管家，實力便深不見底，威懾如獄……那真正的主人，那位傳說中的“小人魔”江辰，又該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劉心知收回手，仿佛剛才隻是撣了撣灰塵。他麵色恢複平淡，指了指門外：“去找外院的王管事，他會安排你們的活計和住處。記住我說的話。”
“是！是！多謝總管！”三人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出了房間，直到走出老遠，被夜風一吹，才發覺內裡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劉心知站在門口，望著三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那雙明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微光。
他轉身回到書案後，並未立刻繼續看賬本，而是手指無意識地輕點著紫檀木桌麵，發出極細微的“嗒、嗒”聲。房間裡燭火搖曳，將他挺拔的身影投在身後的書架上，仿佛一尊沉默的守衛。
“南邊逃難來的？三個……衣衫襤褸，麵有饑色，倒是裝得像。”他低語，聲音幾乎散在空氣裡，“可腳下的步子，手上的繭子，還有剛才大小姐拽他們進來時，那下意識繃緊又強行放鬆的肩頸……逃難的流民，哪來這般訓練有素的反應？”
他搖了搖頭，嘴角那抹無奈的笑更深了些，卻帶著冷意。
“大小姐心善，見不得人受苦，這是好事。可這世道……容不得太多單純的好心。”他抬眼，目光仿佛穿透牆壁，落向那三人被安置的下房方向，“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總比讓他們藏在暗處，不知何時捅刀子要強。”
他不再猶豫，取過一張不過巴掌大的素白便箋，提筆蘸墨，筆尖懸停一瞬，隨即落下。字跡瘦硬峻急，力透紙背，寥寥數語，已將三人形貌、可疑之處及自己的判斷寫得清清楚楚。
寫罷，他將便箋輕輕卷起，湊到唇邊，發出幾聲低促而奇異的輕嘯，音節短促，似鳥非鳥。
幾乎就在嘯音落下的同時，窗欞的陰影裡一陣極其輕微的撲棱聲，一道灰影滑入室內，悄無聲息地落在案頭。那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灰羽雀，唯獨眼睛在燭光下透著異乎尋常的靈性。
劉心知將紙卷塞入雀兒腳上細小的銅環，輕輕一托。“去，送到大將軍那兒。”
灰雀歪頭“啾”了一聲，旋即振翅，如一縷不起眼的夜風，融入窗外濃重的黑暗，朝著城主府深處，江辰書房的方向疾飛而去。
書房內，燭光穩定如豆。
江辰展開那小小的紙卷，目光迅速掃過其上內容，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沒什麼溫度的弧度。
“聖心門……這就坐不住了？”他指尖撚著紙卷，移到燭火上方。火舌溫柔地舔舐上來，素箋邊緣迅速焦黑、卷曲，化作片片帶著餘溫的灰燼，飄散落下。
他根本不甚在意聖心門的存在，於他眼中，這不過是一群在泥潭裡掙紮、卻自以為掌握方向的螻蟻。然而，派人潛入府中，甚至可能威脅到小月——這便越過了他心中那條模糊卻存在的底線。
泥潭裡的蟲子，安靜待著便罷，若想爬上腳麵，那便順手碾死。
他站起身，骨骼發出一串輕微的脆響，在寂靜的書房裡格外清晰。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夜風裹挾著土蟲城特有的、混合了塵土、煙火與隱約魔氣的味道湧入。
“也好。”他望著城外遠山模糊的輪廓，低聲道，“總在城裡擺弄這些權術，也有些膩了。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他行事向來不喜拖延。既然決定要敲打，便要敲得足夠痛，痛到讓對方記住，有些線，不能碰。
次日，將城中諸事——包括對那三名“雜役”的暗中監視——對劉心知細細交代完畢後，江辰換了身不起眼的深灰布衣，獨自一人出了府邸，很快便融入了往來的人流。
他沒有動用任何顯眼的手段，隻是憑著超凡的感知與記憶，向著城西荒僻處走去。那裡有一片被當地人稱為“鬼嚎林”的險惡山林，據說常有低級魔獸出沒，人跡罕至。
在密林深處，江辰駐足，發出一段悠長而奇特的韻律，聲音不高，卻仿佛能穿透層層枝葉。
不多時，頭頂傳來劇烈的氣流擾動，四周樹木嘩啦作響。一個龐大的陰影緩緩降落，收攏巨翼。
那是一隻“渡天鳥”。其形似鷹隼，卻大了何止百倍，渾身羽毛並非豔麗之色，而是深淺不一的灰褐，與岩石、枯木幾乎融為一體。唯有那雙金黃色的眼瞳，銳利如刀，開合間冷光流轉。翼展幾近九丈，落下時帶來的風壓，足以讓尋常武者站立不穩。此鳥力大無窮，可負萬鈞，翱翔天際，日行十數萬裡不在話下，乃是這片荒蕪之地真正的天空霸主。
此刻，這霸主卻乖順地低下頭，任由江辰輕輕拍了拍它堅硬如鐵的喙部。在失去法力、僅憑肉身與意誌的當下，馴服這等凶禽，靠的並非力量壓製，而是一種更玄妙的氣息引導與精神層麵的淡淡威懾——源自靈魂本質的、曆經無數殺伐與巔峰所沉澱下的東西。
“走吧，帶我去看看，那些躲在陰溝裡的‘聖人’，總壇究竟是何光景。”
江辰縱身躍上渡天鳥寬厚如平台的背脊。巨鳥發出一聲穿金裂石的清鳴，雙翼猛然展開，用力一振！
轟！
地麵塵土草木被狂暴的氣流卷起，渡天鳥已如一道灰褐色的閃電，刺入高空雲層之中，速度之快，轉眼便將土蟲城甩成腳下模糊的方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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