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裡的血腥味濃得化不開，折斷的槍杆斜插在泥地裡，上麵還掛著半片染血的棉甲。兩個女真甲士背靠著燒焦的樹乾喘著粗氣，他們的皮甲早已被砍得破爛，露出底下青紫的瘀傷——那是被明軍的鐵棍砸出來的。
所幸力道不大，不然直接就上西天了，左邊的矮個子甲士啐了口帶血的唾沫，握緊了手裡的彎刀，刀身在火把光下閃著冷光，刀刃卻已經卷了口。
“巴圖，等會兒我衝出去砍翻那個持盾的，你去剁他身後的弓箭手。”高個子甲士的左臂不自然地彎著，顯然是骨頭受了傷，說話時牙關咬得咯咯響
。他看見三名明軍正從二十步外的樹後挪出來，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隊長，手裡握著麵圓形藤牌，藤牌上已經紮著三支女真箭矢，邊緣還缺了個大口子。他身後跟著兩個長槍兵，槍杆上的紅纓被血浸透，變成了紫黑色。
矮個子巴圖沒應聲，隻是往嘴裡塞了塊乾硬的肉乾，嚼得腮幫子鼓鼓的。他看見那明軍隊長用長槍挑起一麵女真小旗，故意在眼前晃了晃，嘴裡還喊著聽不懂的漢話，想來是些侮辱人的言語。巴圖猛地站起來，彎刀在掌心轉了個圈，刀尖指向明軍：“去你娘的明狗！”
話音未落，他已經像頭受傷的野豬般衝了出去。明軍小旗早有準備，猛地將藤牌往前一擋，“哐當”一聲，彎刀砍在藤牌上，震得巴圖虎口發麻。就在這瞬間，隊長身後的長槍兵趁機挺槍直刺，槍尖帶著風聲紮向巴圖的小腹。
巴圖反應極快，猛地矮身，槍尖擦著他的肋骨劃過，帶起一串血珠。他借著矮身的力道，彎刀順勢橫掃，正砍在那長槍兵的膝蓋上，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那明兵慘叫著跪倒在地，巴圖正要補刀，另一支長槍已經從側麵刺來，槍尖直指他的咽喉。
“小心！”高個子甲士嘶吼著撲過來，用沒受傷的右臂架起自己的彎刀，勉強擋住了這致命一擊。兩支刀槍絞在一起，火星四濺。
但那明兵顯然力大無窮，槍杆緩緩下壓，刀刃離高個子的脖頸越來越近。高個子的臉憋得通紅，受傷的左臂根本使不上力，眼看就要撐不住，突然感覺後頸一涼——巴圖不知何時繞到了明兵身後，彎刀從他的頸側劃過，滾燙的血噴了高個子一臉。
“呼......。”兩人剛鬆了口氣，那持盾的明軍小旗突然暴喝一聲，藤牌帶著風聲砸向巴圖的側臉。
巴圖被這一下砸得頭暈目眩，踉蹌著後退，小旗趁機抽出腰間的短刀，直刺他的胸口。這一刀又快又狠，巴圖根本來不及躲閃，隻能眼睜睜看著短刀穿透自己的皮甲，沒入小腹。
他低頭看著刀柄，突然咧嘴一笑，用儘最後力氣抱住那小旗的腰，將他死死按在地上，同時對高個子喊道：“宰了他！”
高個子舉刀撲來，卻被地上的明兵屍體絆了個趔趄。就這片刻的耽擱，那小旗已經掙脫開巴圖的手，短刀從巴圖腹中抽出，反手刺向高個子的大腿。
高個子悶哼一聲，單膝跪地，卻借著這股力道，將彎刀狠狠劈在小旗的肩膀上。這一刀勢大力沉，直接劈開了對方的棉甲，深可見骨。
明軍小旗慘叫著鬆開短刀，用藤牌砸向高個子的頭，兩人扭打在一起，在滿是血汙的地上翻滾，互相撕扯著對方的頭發，用牙齒咬著對方的耳朵。
不遠處的空地上，四個女真甲士正圍著一個明軍總旗官。那旗官的甲胄上鑲著銅釘，顯然比普通士兵高一階，手裡的樸刀舞得虎虎生風，刀光織成一片，逼得女真甲士近不了身。他的左腿已經被砍傷，褲管浸成了深紅色，卻依舊站得筆直，嘴裡還不停地喊著：“弟兄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一個年輕的女真甲士不耐煩了，哇哇叫著舉刀直劈，卻被總旗官側身躲過，樸刀順勢削向他的手腕。那甲士慌忙縮手，手腕還是被劃開一道口子，彎刀“當啷”落地。他剛要去撿刀，總旗官的樸刀已經從下撩起，正砍在他的下巴上，那甲士的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向一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給我上！”剩下的三個女真甲士互相看了一眼，同時從三個方向撲來。左邊的用盾牌撞向旗官的腰，右邊的揮刀劈向他的脖頸，最後一個則矮身去砍他的傷腿。旗官臨危不亂，猛地往後一躍，躲開了盾牌的撞擊，樸刀卻來不及回防，隻能眼睜睜看著右邊的彎刀砍在自己的肩膀上。劇痛讓他悶哼一聲，卻反手將樸刀插進了矮身甲士的後心。
那甲士慘叫著倒下，壓得旗官一個踉蹌。左邊的女真甲士趁機用盾牌壓住他的胸口，將他按在地上，右邊的甲士舉起彎刀，正要劈下，卻突然被一支飛來的箭矢射穿了咽喉。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前露出的箭尖，緩緩倒了下去。
旗官趁機推開身上的盾牌，抬頭看見不遠處的樹杈上，一個明軍弓箭手正拉滿了弓。可沒等他呼救，按住他的女真甲士已經撲了上來，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旗官的臉很快漲成了紫色，他拚命蹬著腿，樸刀在地上胡亂劃著，突然感覺指尖碰到了什麼硬物——是剛才那矮身甲士掉落的彎刀。他用儘最後力氣抓住刀柄，反手捅進了對方的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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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甲士的手鬆了，旗官劇烈地咳嗽著，大口喘著氣。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卻發現雙腿已經不聽使喚，隻能靠在樹乾上，看著遠處廝殺的人影。一個明軍士兵被兩個女真甲士逼到了絕路，他扔掉手裡的斷槍，從腰間解下火磚，用牙齒咬開引信，朝著撲來的甲士扣動了扳機。“轟”的一聲巨響，煙霧彌漫中，三個人影同時倒下，再也沒有動彈。
旗官的視線漸漸模糊，他看見自己的樸刀插在一個女真甲士的胸口，那甲士的眼睛還圓睜著，手裡的彎刀掉在地上，旁邊還散落著半塊啃了一半的麥餅。他突然覺得很累，靠在樹上緩緩閉上眼睛，耳邊的喊殺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漸漸變成了遙遠的嗡鳴。
風從林子裡穿過，卷起地上的血沫，打在那些破碎的甲胄上，發出細碎的聲響。火把的光芒忽明忽暗，照亮了一張張年輕或蒼老的臉，他們有的瞪著眼，有的咧著嘴，有的還保持著揮刀的姿勢，卻都已經沒了氣息。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家鄉在何處，他們就像這滿地的斷戟殘垣，成了這場大戰裡最微不足道，卻又最沉重的注腳。
但這也僅僅隻是大戰場的一角，女真人再怎麼弱勢也有一萬人的兵馬，儘管有不少傷兵，還有不少心智動搖者，但其中貫穿著一些死忠，還是有些戰鬥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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