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龍城的夜,濃稠如墨,寒風呼嘯著掠過這座剛剛易主的古老城池,卷起陣陣塵埃。鐘泰平獨自一人站在臨時府邸的窗前,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城牆輪廓,眉頭緊鎖,那雙曆經沙場的眼眸中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憂慮。
白日裡龍帝展示的喪屍演練場景,依舊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那些行屍走肉不懼傷痛、不死不休的模樣,讓他這個久經沙場的老將都感到脊背發涼。
“比喪屍更可怕的,是製造它們的佐道。”鐘泰平低聲自語,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
“而比佐道更可怕的,是想要複刻這種力量來對付佐道的龍帝。”
他緩緩踱步到案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桌麵。龍帝的野心他再清楚不過,一旦佐道被消滅,這些被改造的喪屍又將何去何從?以龍帝的性格,絕不會輕易放棄如此強大的武器。
更讓他不安的是,白日裡龍帝那看似隨意的問話。“當年...你究竟是如何想的?背棄故國,投效於朕。”這句話表麵是敘舊,實則是在敲打他,提醒他曾經背叛央國的往事,警告他不要再生二心。
鐘泰平苦笑一聲,他何嘗不知道龍帝從未真正信任過他。即便他為龍國征戰多年,即便他親手將鐘家綁在龍國的戰車上,在龍帝眼中,他始終是那個在關鍵時刻可能倒戈的降將。
想到這裡,他猛地坐下,提筆蘸墨,在宣紙上奮筆疾書。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淩羽吾兒:見字如麵。為父已抵隕龍城,一切安好。龍帝陛下雄才大略,已掌控大西國局勢,不日或將有進一步動作。汝鎮守北境,責任重大,切記嚴加防範,絕不可出現任何紕漏。如今正值龍帝拓展版圖之際,越是此時,越要謹守本分,護我龍國北疆安寧......”
他寫得很慢,每一筆都經過深思熟慮。這封信既要提醒女兒當前局勢的嚴峻,又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被解讀為不忠的把柄。
寫罷,他仔細吹乾墨跡,將信紙折好裝入信封,用火漆仔細封緘。
“鐘勇。”他朝門外喚道。
一名身著戎裝的親兵應聲而入,單膝跪地:“將軍有何吩咐?”
“將這封信速速送往北境,務必親手交到淩羽手中。”鐘泰平將信遞過去,語氣嚴肅。
“屬下明白!”鐘勇雙手接過信件,鄭重地放入懷中,轉身快步離去。
鐘泰平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他緩步走回窗前,手指輕輕敲打著窗欞,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另一名親兵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內,低聲道:“將軍,鐘勇剛剛離開府邸不久,就被一隊神策軍攔下了。”
鐘泰平的手指頓了一下,眼中沒有任何意外之色:“繼續說。”
“他們給鐘勇套上了頭套,將他帶走了。屬下不敢靠近,隻能遠遠跟著,看到他們進了城西的一處宅院。”
“知道了,下去吧。”鐘泰平揮了揮手,語氣平靜。
親兵退下後,鐘泰平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冷笑。果然不出他所料,龍帝從未停止過對他的監視。原本這封家書,本就是他故意寫給龍帝看的。
與此同時,在城西那處不起眼的宅院內,鐘勇的頭套被粗暴地扯下。刺眼的燈光讓他下意識地眯起眼睛,待視線清晰後,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正站在龍帝麵前。
顧廷站在龍帝身側,麵無表情地彙報道:“陛下,此人乃是鐘泰平的親兵,今夜企圖偷偷出城。”
龍帝端坐在太師椅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目光如炬地盯著鐘勇:“大半夜的,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鐘勇嚇得渾身發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回、回陛下,小人是奉鐘將軍之命,往北境送家書。”
“家書?”龍帝挑眉,“拿來給朕看看。”
顧廷上前,從鐘勇懷中取出信件,恭敬地呈給龍帝。
龍帝拆開信封,仔細閱讀著信上的內容。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緊鎖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嘴角甚至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鐘將軍果然忠心可嘉。”龍帝將信紙重新折好,放回信封中,讓顧廷交給了鐘勇,同時用藐視的眼神冷冷的說道:“你要記住,今天晚上,你誰都沒有見過,你懂嗎?”
聽到龍帝的話,鐘勇自然是五體投地,嚇得隻能額頭表示自己聽到了,一句話都不敢說。
“顧廷,讓他把信送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