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卡洛斯為首的那群人！”少年忍不住插嘴，語氣激動憤懣，“他們宣稱您不會再回來了！說等待是愚蠢的！他們搶奪了大部分物資和飛船，拉攏強壯的人，自稱‘鬣狗’，占據星球上唯一還能穩定產出的河穀地帶！把我們這些老弱病殘驅逐到了這片荒原上自生自滅！”
“他們……他們不僅搶東西，還……”抱著嬰兒的婦人聲音哽咽，充滿了恐懼，“還抓人！抓走了好些人……不知道帶去做什麼……”
長老無力地點頭，老淚縱橫：“我們躲藏在這裡，像老鼠一樣……靠著小豆子偶爾能抓到點東西，勉強活著……等待……等待您或許有一天……”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被咳嗽淹沒。
這些話語像枯葉般散落在伽羅身後，敘述著十年的流離與背叛。
風掠過枯草，發出沙沙的哀鳴。
漫長沉默壓在每一個人心頭，幾乎比之前的十年更加沉重。
然後，伽羅聲音再次響起，“……那阿卡斯呢？”
“阿卡斯？”老人聲音帶著一種遙遠的、幾乎被遺忘的回響，“您說的是……那個紅頭發，脾氣像爆炎一樣烈的年輕人？”
“嗯。”
“他好像離開很久了。”
“離開了？”伽羅聲音聽不出情緒，隻是重複著。
“是…是的……就在您離開後大概…大概一個月的時候。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他沒告訴任何人……”
風掠過草原，吹動伽羅藍色發梢，也吹動幸存者們破舊衣角。
沒有再問關於阿卡斯的任何事。
伽羅轉過身。
晨曦光芒刺目，將他高大身形勾勒出冷硬的輪廓。
麵容逆光，隱在陰影裡，唯有那雙藍色眼睛，如萬年寒冰，穿透光與暗的交界，落在剛剛訴說苦難的人身上。
伽羅目光掃過眾人枯槁的麵容和襤褸的衣衫。
他沒有再說什麼。
轉身，邁步，高大身影迅速沒入草浪之中，消失在黎明光輝裡，如同從未出現過。
留下眾人麵麵相覷，不安和茫然再次浮現在臉上。
他去了哪裡？
又像十年前一樣離開了嗎？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慢流逝。
不到半小時。
草浪再次分開，那個藍色身影重新出現。
伽羅肩上扛著一頭比人還高的、已經死去的多蹄草原獸，獸頸以一種怪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被巨力瞬間折斷。
他另一隻手裡拎著一個用堅韌闊葉臨時卷成的粗糙水囊，裡麵晃動著清澈的液體，葉縫間還沾著新鮮的露珠。
他臂彎裡還夾著一捆辨認不出品種的深綠色草藥，和一些顏色鮮豔、看起來能食用的飽滿果實。
沉默地走到洞穴前，將肩上的巨獸“砰”地一聲扔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接著，將那葉囊水和果實放在一旁，把那捆草藥遞向其中那個手臂受傷的男人。
“處理一下。”他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言簡意賅，“果子無毒，能補充體力。草藥搗碎外敷，治傷。”
說完，轉身走到不遠處一塊略高的土丘上，背對著洞穴坐下來。
洞穴前一片死寂。
隻有風吹過，帶著血腥味和草藥清苦氣。
過了好一會兒，老人才走上前，試探性地碰了碰那頭草原獸，觸手還是溫熱的。
他抬頭看向那個背影，嘴唇哆嗦著，最終什麼也沒說。
隻是渾濁的眼裡湧出大顆大顆的淚滴，混合著臉上的汙垢，砸落在泥土裡。
“快……快……”老人哽咽著，指揮著還在發愣的年輕人，“處理獵物……”
他們開始急切地處理那頭獵物，看向那個土丘上背影的目光。
而伽羅，始終背對著他們，望著遠方起伏的地平線。
他隻是在那裡。
如同磐石。
如同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