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龍陣安靜下來,隻剩幾個滿臉畏懼的墮仙。
太一不聿垂首,指節因極度用力而陣陣痙攣。
“……為什麼?”
他喃喃自語,浸透著一種近乎病態的執拗,一股想要將眼前一切儘數摧毀的暴戾衝動在心中瘋狂滋長。
凜冽的殺氣隨之四溢彌漫。
與此同時,天宮天門之處,毫無預兆激蕩起滔天的波瀾。
一聲巨響震徹六界,令天地色變。
狂烈的震動好似要劈開天地,整個天宮隨之轟隆作響。
尚未等這波震動平息,一記更為沉重的巨響再度傳來。
浩瀚仙氣如浪濤般席卷而過,所經之處,萬千巍峨華美的宮殿都被波及,在震耳欲裂的碎裂聲中化為灰燼,連丹闋寶殿也未能幸免,頃刻之間便消失不見。
太一不聿倏然轉頭,海藻般的長發拂過耳際。
他縱身掠至半空,回眸反手便是一記劈斬。
氣勁所過之處,數百名墮魔天官被波及掀飛,偌大的天宮頓時搖搖欲墜。
兩股足以撼動乾坤的力量,在虛空之中轟然對撞。
霎時間,玉階崩裂,石柱倒塌,水流般的雲層被衝刷潰散,就連擁有無數陣法加持的誅仙台也頃刻間崩開斷裂。
驚天動地的劇烈震蕩聲響徹仙域,整個天宮都像是隨時都會坍塌。
下一刻,天門被整齊地橫劈成兩半,北天門直接消失。
千年以後,這一日仍在六界間謠傳。
世人原以為最不可能攻破的天宮,自太一不聿引魔氣入天門,到生生摧毀,僅用一日。
傳聞中六界眾生朝拜的天上宮闕,數萬間華美精巧的金磚玉瓦瓊樓玉宇,都在巨大的震蕩聲中轟然傾頹,化為一片斷壁殘垣。
“轟隆……”
又是一聲重響,萬丈白玉雕砌的南天門轟然傾頹,鎮守天宮的四象八極儘數扭曲崩壞。
天宮之外,不知何處傳來的磅礴之力,徹底將天界陣法四分五裂。
高空之上,震蕩衝擊形成洶湧浪濤,奔湧擴散。
所經之處,雲霞被瞬間撕扯打散,濃重陰鬱的魔氣也被一並滌蕩,潰散成無數股漆黑卷曲的氣流,被這股豐沛的仙氣震蕩吞沒。
無數巍峨的宮殿接連坍塌,奇珍異寶破碎,靈草瓊枝玉樹瞬間枯死湮滅。
一眾墮魔失智的天官,也在這毀天滅地的劇震中驟然清醒,震驚於天宮異樣,仰頭看向天際。
一道白色身影臨於雲端,淺色眼瞳空靈淡漠,目光所及,皆是一片冰冷。
這般超然物外,令萬物俯首的氣息,六界之中,唯有一人。
浩瀚威壓籠罩天地。
一時間,所有仙眾都在這巨大壓迫感之下,靈脈驟然滯澀,身體再也無法動彈,被死死禁錮在原地。
太一不聿神情冰冷,眼中戾氣翻湧,看向天際。
施加於太一不聿身上的威壓束縛近乎碾碎仙骨,他卻脊梁依舊挺得筆直,巨力之下,猛地抬手揮動,借由飛掠而來的上古巨獸一躍而上,立於朱雀背上,不肯跪倒。
“太一不聿,”
高處傳來空靈淡漠的嗓音,
“你生來便是災厄,命中即成天地大劫。我知你心有不甘,因果已定,天道之下,避亦無可避。”
玉珩仍是高不可攀的仙君模樣,垂下的眼眸即便無悲無喜,也讓人覺得悲天憫人。
聲音清冷,回蕩在坍塌湮滅的天宮,“你下界自省,除殃解厄,洗清罪業,方得清明。”
玉珩曾立下重誓,永不踏足天宮半步。
重誓不可違。
然而今日天門已破,宮闕傾塌,天宮不複存在。
既已不複存在,因果自破,他便不算違逆誓言。
玉珩揮開飛灰,一步步走入天宮廢墟。
四周倉皇想要逃離的墮魔天官皆如陷入了泥沼一般,身形僵立,動彈不得。
“生來……便是災厄?”
太一不聿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緩緩抬眸,“憑什麼?我又何錯之有?”
他琥珀色的眼瞳微微眯起,強提周身氣息站直身體,與玉珩相對。
口中沒有半分看見昔日師尊的恭敬,“好一個天命難違,避無可避。
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來做這天道。”
玉珩仙君闔目。
須臾後,淡聲說,“洛書河圖本就在你手中,昆侖瑤池的歸墟鏡亦是你所盜,血陣之下鎮壓的東皇鐘,琉璃鎮邪塔,難怪你要尋紅蓮魂燈,”
玉珩抬眼,“你是不是還在圖謀鳳凰石?”
皆是開天辟地,定鴻蒙的上古神器,若儘數集齊,或許真的可以傾覆乾坤,重塑天地。
“既如此……”
他抬手,掌心湧動出洶湧凜冽仙氣。
無可抗拒的力量席卷而來,在幾近崩塌的瑤台之上,包括數位羅天上仙在內,紛紛墜下九重天。
數千墮仙皆被封入無儘海。
……
人間,子時已過。
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