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姬本就是仙域誅仙台旁的一座鎮界石所化,認得東極救苦仙君太一不聿,倒也不足為奇。
太一不聿微微側過身,示意她看不遠處極樂畫舫的詭譎異變。
整座畫舫都已經變得麵目全非,無數精致華貴的瓊樓玉宇變成了一塊塊柔軟蠕動的腹腔臟器,像是某種龐然大物的血肉之軀暴露在外。
“這座極樂畫舫,莫非是由無支祁的身軀所化?”
到了此時,石姬也無意隱瞞什麼,終於輕聲應道,“回仙君,正是。”
“怎麼回事?”
“無支祁生前確是此畫舫之主。百年前,他被妖琴師所殺,攝魂煉化成器,為妖琴師所驅役。”
石姬語氣平緩,不卑不亢,“彼時妾身領了畫舫主事之職,無支祁的屍身便被琴師大人拋予妾身。”
“妖琴師命妾身相助,將無支祁煉化成畫舫之基,在極樂畫舫之下築城一座連通諸域各個花樓,堅不可摧的地宮,為的便是等待涅盤這一日,將自己封入其中。”
地宮……?
唐玉箋一頓,忽然想起了許久之前,她曾在極樂畫舫上做過的那一場預知夢。
夢中的長離就是將她囚於一座地宮深處。而今種種雖然和夢中的發展不一樣了,她的確沒有被關入地宮之中,可原來……地宮真的存在。
“所以你之前在地宮的石亭裡……”
石姬微微頷首,“正是為了壓住陣眼,不讓旁人察覺鳳凰石在此。”
六界之中,再無他物比誅仙台的鎮界石更適合鎮守此陣了。
“你曾在鏡花樓地牢中所見的那座石亭,便是妾身真身所化。”
六界之中,有許許多多貪心之人,覬覦鳳凰石者不儘其數,總有人願鋌而走險,搶奪鳳凰石分得神力,逆天而為。
因此,鳳凰石必須藏於至深至險之處,無支祁的肺腑之中,便是最好不過的屏障。
以極樂畫舫之形加以偽裝,便是為了掩人耳目。
畫舫笙歌不絕,燈火長明,讓世人隻見極樂,不見牢籠。
“無支祁體內自成無數天然牢籠,陰邪之物是其血肉大補之物。所以擅闖花樓者,或是犯了錯的妖邪,便會被丟入牢籠中化作養料。”
所以石姬便冒死將鳳凰石藏入極樂畫舫中。
唐玉箋聽著石姬的話,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長離曾經將無支祁的龜殼作為禮物贈予她,說是可作護身法器。如今想來,他那時便已顧慮到今日。
即便琉璃真火在他掌控下絕不會傷她分毫,他卻仍怕自己涅盤之時神智失守,火勢失控。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她傷到。
後來唐玉箋離開畫舫,那具龜殼連同無支祁的肉身,便被煉成了如今極樂畫舫之下的地宮。既是他為自己準備的囚牢,亦算是他為唐玉箋所喜愛的人間留的後路。
隻是她有一事不解,“你為什麼要護著長離?”
“因為我與他訂下了契約。”
石姬無意隱瞞,“早在百年前,妾身便已投身妖琴師麾下,與鳳凰結下死契。契成則主仆尊卑定下,永生永世不得叛主。”
對上唐玉箋怔然的目光,石姬輕輕笑了笑。
“不必為我憂心,鎮守於此,算是我心甘情願。”
石姬本身就是昆侖石所化的鎮界碑,守在誅仙台前上千年,昆侖舊神有需要,她便是萬死不辭的。
而鳳凰本就是昆侖所出的上古神獸,石姬臣服於他,並非束縛,反倒算是心甘情願。
“所以,這座地宮,是長離給自己準備的……”唐玉箋忽然抬頭,看向石姬。
他已經算準了涅盤這一日嗎?
“有些話妾身本不該擅自開口,”石姬頓了下,問唐玉箋,“你可知琴師大人為何要將自己自困於無支祁肺腑之中?”
唐玉箋隱隱已經知道答案。
但還是選擇聽她說。
“鳳凰為神族後裔,生來承受世間至惡,並不該對世間存有憐憫之心。
琴師大人原本無需如此顧忌,可自從你因南風樓那場大火離開之後……他便與先前有些不同,想來是有些怕了。”石姬聲音輕了下來,搖搖頭。
似在歎息那高高在上的昆侖神裔,也有了凡人的憂懼。
“他怕自己涅盤之時,琉璃真火失控,焚儘眾生,釀成無法挽回的災劫。”
若真如此,人間亦將淪為火海煉獄。
因此,他將自己困於冥河之上,封入無支祁體內,既是為約束真火,亦為自囚。
太一不聿在一旁微微蹙眉。
他目光掃向石姬,眼中隱含著一絲警告。
示意石姬這些話不必多說。
石姬有所所覺,卻垂眸避開了他的視線。
她與琴師締結的是主仆血契,神魂仍存感應,現在提起這些舊事,是隱隱為主人感到黯然。
值或不值,的確不該由她來說。
遠處,無支祁那龐大如島嶼的身軀正被困在金罩之中,不住翻動。
冥河之上浪花滔天,一次次重重撞擊在結界落下的光罩之上,又回落下來墜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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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無法破開禁錮。
無支祁真身已經被長離煉化,血肉神魂便與主人契合,某種意義上,此刻巨影的躁動就是長離此刻心境的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