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血陣深藏於昆侖腹地,東皇鐘也被封印在此。
唐玉箋對這裡的回憶並不美好,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過去從高崖墜下粉身碎骨的陰影上。
回去的時候,她走在玉珩身後,情緒低落,腳步也顯得有些緩慢。
或許是因為那些話超出了唐玉箋的認知
或許是因為那些話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又或許是她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隻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連眼下這條命都是撿來的,是得到上天垂憐的可貴轉生機會。
可倏然間,她突然就成了天道與未來神之間博弈中的一環,這讓她無法消化。
玉珩牽著她的手,安靜地走出金陣。
他掌心的靈氣氤氳流轉,渡來層層暖意,這是他獨特的安撫方式。
唐玉箋垂著眼,默默跟著他往前走,忽然感覺到不遠處有隱隱火光。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熱流,這在常年大雪封山的昆侖顯得有些異常。
似有所感,她抬起頭,目光穿過光影交錯的迷霧,落在不遠處。
有人身長玉立,站在料峭山巒的巨大陰影之間。
那雙璀璨的淡金色眼眸冷冷眯起,視線先是直勾勾的落在唐玉箋身上,像在細致地描摹她的輪廓,隨後微微偏移,看向她身旁的玉珩。
眼中那一小塊黑色瞳仁迅速收縮。
目光再向下移動,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無聲的硝煙彌漫,隱隱染上一層壓迫感。
像有利刃在虛空中交擊。
長離淺金色的眸光像淬過火,似笑非笑,與玉珩平靜的視線撞在一處。
“我是不是來得……”他緩緩開口,聲音如玉石相擊,“不太是時候?”
唐玉箋渾身僵硬,動了動唇。
她沒想到,會這樣毫無預兆地看見長離。
他渾身太過白皙,幾乎是沒有血色的冷白,墨發垂散在肩上,沒有玉簪束起,他身上穿的衣服極為單薄,整個人在黑暗中顯得過分妖異,就像剛從蒙蒙山霧中走出的鬼魅。
狹長的眼尾卻像是快要燒起來一樣,泛著一層豔色的紅。
剛從生死邊緣遊走回來,長離的臉色仍透著幾分蒼白,神情卻沒有太大變化,聲音稱得上冷靜,“阿玉,好久不見。”
接著,下一句便是,“你是不是要跟我引見一下,這位是?”
唐玉箋喉嚨發緊。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就意識到,長離想起來了。
他是什麼時候從鳳凰石中出來的?
涅盤成功了嗎?
她心中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他……這位是,”唐玉箋聲音磕磕絆絆,眼前這兩人早在一百年前的西荒,就已兵刃相向。
彼時長離借夢妖之眼,窺見了無儘海上種種。
唐玉箋與玉珩朝夕相對,形影相依,宛若一對世間最尋常的夫妻。
那是平生第一次,長離如此妒恨一個人。滔天的怒意像淬毒的咒鎖纏住他,紮得血肉模糊。
他甚至記得夢醒時在大殿外看到那個人時的心情。
時過境遷,兩人又一次相對。
唐玉箋也終於將話說完,“他是無極仙域的玉珩仙君……你這次涅盤,也多虧了有他護法,琉璃真火才沒有波及六界……”
話音落下,身旁的玉珩忽而極輕地笑了一聲。
唐玉箋不明所以,聽到他帶著些笑意的聲音,“小玉,這些還是先不說為好。”
空氣之中像有什麼在震動,又像兩股無形的力量正在無聲對撞。
褪去一層鳳凰石的封印,長離看起來成熟了許多,輪廓更加深邃雋美,驚為天人。
他說話卻直白的讓人眼皮一跳,“是不是他勾引你?”
唐玉箋呼吸一滯,有些慌亂,“長離……”
長離也安靜下來,像是真的在等她解釋。
可事情正如他看到的那樣,甚至比他看到的還要狼藉。
玉珩像是沒有看到不遠處的長離,目光始終專注地落在唐玉箋臉上,察覺到她顫抖的眼睫和不安的情緒。他的目光終於微微轉動,像是剛看到涅盤重生的鳳凰一樣,冰冷淡漠,
“提前出來了。”
他垂眸看向唐玉箋,嗓音溫柔,“要我陪你嗎?”
一句話讓長離眼中寒光乍現,他上前一步,從光影中走出來,那張雋美到有些攻擊性的麵容展露在視線之中。
可玉珩像是看到了尋常的草木,又像是並不將他放在眼裡。
玉珩看出了唐玉箋的緊張,看到她微微顫抖的睫毛和躊躇的模樣。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唐玉箋緊張後,會逃避。
她麵對棘手的事情,最擅長的處理方式是逃跑。所有任何讓她感到緊張窒息的人,都有可能提前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