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了。”
孔極注視著那股節節攀升,即將貫通古今的洞真氣機,總算回過味來。
哪裡是霽雪被逼的走投無路,倉惶向太虛逃遁?
分明是她要把黑龍、天狐元君一路引出真界,去天外了結一樁更大的因果。
至於是何因果,伴隨著這道洞真氣機升騰,霽雪的意圖昭然若揭,她要成全此人證道的【果】!
隻是證什麼?
如何去證?
一個答案,伴隨著那愈發鋒銳的劍意,幾乎不經推演,徑直在他心底浮現——
斬龍證道!
黑龍先前的揣測並沒錯,霽雪確實失了那柄劍,可這並不妨礙那柄劍握在彆人手裡。
“還來得及。”
稍一權衡,孔極便再無猶豫。
若任這份因果落定,黑龍今日必死無疑,天狐元君牽連其間,也十有八九難以全身而退。
“速退!”
“霽雪在引你們去往天外,那位證果之人,意在斬龍!”
孔極神念震蕩虛空,訊息一瞬而至。
按理說,這般直白的提醒,足以讓任何一位同境界道君、大聖在【現在】那一刻做出反應。
孔極也本能地以為,局麵至少被扳回了一線。
可令祂沒想到的是,在【現在】,天狐元君的身形確實一頓,那張嫵媚的臉龐上,確實浮現出了一瞬的驚愕與凝重。
她聽到了,也理解了,甚至在這一瞬,產生了極大的危機感。
可是……
然後呢?
過去的時間中,天狐元君和黑龍的行動沒有絲毫偏移。
那一幕幕場景依舊在按部就班地上演:
霽雪依舊在敗退,太陰光輝在真界逐漸隱去,黑龍靈澤銜尺在後,兀自以愚不可及的姿態緊追不舍,天狐元君也依舊與天狗氣機相連,步步緊逼。
“怎麼會……難道她們察覺不到時間的厚度?”
黑龍性情粗疏,一時反應不及,孔極並不意外。
可天狐元君精於運數推演,如今時間生出厚度,可短暫往返,按理反倒是最利於她的局麵。
就算身中忘川之水的遺忘,遺忘一些枝節,也不該遲疑太久,第一時間借著時間厚度向回折返,從稍早的過去修正【現在】,才合她的行事風格。
“還是說……霽雪另有後手,竟能不聲不響,蒙蔽住祂們對時間變動的感知?”
孔極無法驗證,更不敢賭。
心念一動,祂整個人從【現在】驟然脫出,順著那層初開的時間厚度,逆流而上,要回到數息前去,親自出手,強行阻斷黑龍與天狐元君的動作,將局麵扭轉過來。
與先前初觸時那種清明不同,這一次,當孔極踏入時間長河,所見之景已大為改觀。
本該單向奔湧的一線時光,此刻仿佛被無數隻手反複扭擰,拉得漫長而淩亂,層層疊疊的支離光景在他感知中不斷跌落,交疊,互相擠壓。
在回溯的起點與【現在】的終點之間,無數條細密的支流誕生了出來。
支流與支流間,彼此纏繞、分叉、碰撞,又旋生旋滅。
這並非自然演化的結果,而是一位位道君、大聖,不斷嘗試撥弄時間導致的必然結果。
正如平靜的水麵被無數頑童用手掀起波浪,浪頭疊浪,回波相逐,最終隻能見到一片混沌與翻騰,再難複見先前的澄淨。
好在每一條支流的兩端,都被無形的錨點牢牢釘住,使其不至於徹底崩散。
其中一端,是逐漸將定,稱作‘過去’的曆史。
隨著【現在】向前一寸寸推移,可供回溯的這一截時間,便也在不斷的前進,並將後方的片刻,固化為新的曆史,把那些曾經掀起的波瀾,無數支流從根本收束為一的結果。
另一端,則是眾人還未能回溯,永遠懸在前方的【現在】,是所有回溯都無法真正跨越的那一道線。
所幸這段紊亂的區間並不算長,回溯極限不過數息,幾乎一眼便能望到頭,至少在當下,仍是可控的淺灘。
隻是,若是真讓這條時間長河無始無終地延伸下去,變化無限堆疊,成了一道深不可測時淵,屆時若再想回溯……
順著這個念頭,沒來由地,孔極心中生出一抹極淡的陰翳,但這念頭轉瞬即逝,眼下的危局,已容不得祂再做深究。
“咄——”
萬千寶瞳光芒一湛,如天地倒懸洪潮,一道無形卻浩瀚的巨力,朝著天狐元君與黑龍所在的方向,悍然橫掃而去!
比起蒼白無力的言語,行為上的糾正,更能修正當下,影響【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