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爬過簷角,暖光落滿義診棚,藥香混著晨間未散的清露氣,漫在和安堂前的青磚地上。公孫璟送走最後一位問診的老婦,指尖還沾著些許藥粉,林小武正麻利地收拾診案,將藥材歸置進竹筐,暗衛則押著那幾個陸黨餘孽悄然退去,轉眼便沒了蹤影,隻留棚下幾片散落的藥渣,證明方才那場虛驚。
陸小鳳叼著半塊沒吃完的小魚乾,蜷在公孫璟的診案一角,金棕毛被曬得發亮,尾巴慢悠悠掃著案麵,時不時舔舔公孫璟的指尖。阿狸則蹲在彭淵腳邊,碧綠眼眸半眯著,耳朵卻仍豎得筆直,但凡有生人臉靠近,便會抬眼掃過去,透著幾分護主的機警。這猞猁打小跟著彭淵,性子冷冽,唯獨對彭淵和公孫璟溫順,連帶著對黏人的陸小鳳,也容了它三分,偶爾還會湊過去,用腦袋蹭蹭它的脊背。
“忙活這半日,累了吧?”彭淵伸手接過公孫璟手裡的脈枕,指尖觸到他微涼的手背,不由皺了皺眉,轉身從旁側食盒裡取了塊溫熱的桂花糕遞過去,“先墊墊肚子,青鹽茶溫著呢。”
公孫璟接過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桂香在舌尖化開。他抬眼看向彭淵,見這人雖倚著廊柱,肩頭卻還落著些藥草碎屑,想來方才替他擋人時沾的,便伸手替他拂去,輕聲道:“你也沒閒著,彆光顧著我。”
彭淵低笑出聲,順勢握住他拂過肩頭的手,指腹摩挲著他細膩的指節——公孫璟常年握筆診脈,指尖帶著薄繭,卻暖軟得很。“我是習武之人,這點活計算不得什麼,倒是你,久坐案前,仔細傷了腰。”說罷便俯身,掌心輕輕按在公孫璟的後腰,力道適中地揉了揉。
公孫璟耳尖又是一熱,忙掙了掙手,卻被彭淵握得更緊。林小武恰在此時轉身,見狀識趣地轉回頭,假裝整理藥箱,嘴裡還哼著小調,眼角卻偷偷瞟著二人,憋笑憋得肩膀發顫。陸小鳳似是察覺了二人的親昵,也湊過來,用腦袋蹭彭淵的手腕,喵嗚一聲,像是在湊熱鬨。
阿狸也跟著湊趣,用鼻尖頂了頂彭淵的靴麵,喉間發出低沉的咕嚕聲。彭淵無奈,隻得鬆了公孫璟的手,一手揉猞猁的耳尖,一手撓貓兒的下巴,眼底滿是縱容:“你們倆倒會趕時候。”
公孫璟看著他難得這般柔和的模樣,嘴角噙著淺笑,低頭咬了口桂花糕,目光落在棚外的暖陽裡。他從前行醫,孤身一人走南闖北,見慣了人心險惡,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有人守在身側,替他擋風雨,顧他冷暖,還有兩隻通人性的小獸相伴左右,這般安穩,竟比懸壺濟世的盛名,更讓他心折。
午時剛到,林小武已將義診棚拆了,暗衛們也清點完周遭,過來向彭淵複命。“主子,外圍逮的那兩個放哨的,審出來了,是陸靖安的殘餘舊部,受了指使來和安堂找茬,一來搶八珍丸方子,二來想在藥料裡下毒,栽贓咱們和安堂害民。”
彭淵臉色微沉,指尖摩挲著腰間玉佩,眸底戾氣翻湧:“陸靖安倒台還不安分,看來是沒死透。”他當年平定陸黨之亂,饒了陸靖安一命,隻將其打入天牢,倒沒想到這老賊還敢暗中作祟,竟把主意打到了公孫璟頭上。
“要不要屬下再去天牢一趟,查查背後還有沒有同黨?”暗衛沉聲問道。
“不必急在一時。”公孫璟忽然開口,放下手裡的茶盞,語氣平靜卻篤定,“陸黨殘餘本就樹倒猢猻散,今日這幾人不過是苟延殘喘。咱們隻需守好和安堂,再讓人盯著天牢動向,他們自會露出馬腳。”他行醫多年,最懂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此刻急著追查,反倒容易打草驚蛇。
彭淵轉頭看向公孫璟,見他眉眼清明,神色淡然,心裡的戾氣瞬間散了大半,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聽你的。”他素來殺伐果斷,唯獨在公孫璟麵前,願意收起所有鋒芒,聽他運籌帷幄。在他眼裡,公孫璟看似溫文,骨子裡卻比誰都通透堅韌,這也是他當初一眼便動了心的緣由。
暗衛見狀,躬身領命退下。林小武收拾好東西,笑著道:“公孫先生說得是,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們作甚!中午我去後廚燉雞,給先生和主子補補!”
“你廚藝糙,還是我來吧。”公孫璟笑著搖頭,林小武武藝不錯,做飯卻是一塌糊塗,上次燉的雞湯腥得難以下咽,至今彭淵還時不時拿這事打趣他。
林小武臉一紅,撓著頭嘿嘿笑:“那行,我給先生打下手!”
幾人說著便往和安堂內院走,陸小鳳跳上公孫璟的肩頭,穩穩地蹲坐著,金瞳掃過院內的綠植,時不時喵嗚一聲。阿狸則跟在彭淵腳邊,步伐穩健,路過花架時,還叼住一片飄落的花瓣,甩了甩尾巴,模樣竟添了幾分憨態。
內院的小廚房收拾得乾淨利落,灶台邊擺著新鮮的食材,都是彭淵一早讓人備好的。公孫璟挽起衣袖,露出纖細卻有力的手腕,開始處理雞塊,彭淵則站在一旁,替他添柴燒火,火光映在二人臉上,暖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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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武本說要打下手,卻被彭淵打發去劈柴,美其名曰“練臂力”,實則是想留二人獨處。林小武心裡門清,拎著斧頭就往外走,臨走前還不忘給陸小鳳扔了塊小魚乾,惹得陸小鳳歡快地蹭了蹭他的手背。
灶火劈啪作響,鍋裡的雞湯漸漸沸騰,香氣漫滿廚房。公孫璟正低頭撇去湯麵上的浮沫,彭淵忽然從身後湊過來,手臂輕輕環住他的腰,下巴擱在他的肩頭,聲音低沉繾綣:“璟兒,方才診案前,你不怕那兩個陸黨動手嗎?”
公孫璟身子微僵,隨即放鬆下來,手裡的湯勺輕輕攪動著鍋裡的湯:“有你在,有暗衛在,還有小鳳和阿狸,我怕什麼。”他說的坦然,眼底卻滿是信任。從前他孤身一人時,遇事隻能硬扛,如今有了彭淵,他終於可以卸下幾分防備,安心做個有人護著的醫者。
彭淵收緊手臂,將他抱得更緊,鼻尖蹭過他頸間淡淡的藥香,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往後有我在,定不會讓任何人傷你分毫。”當年他在邊關征戰,聽聞公孫璟在江南行醫,救了不少戰亂流民,便心生敬佩,後來機緣巧合相識,一見如故,再到心生愛慕,一路走到如今,他早已將公孫璟刻進了骨子裡,護他周全,成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事。
公孫璟耳尖泛紅,輕輕“嗯”了一聲,鍋裡的雞湯咕嘟作響,水汽氤氳,將二人的身影映在灶台上,格外繾綣。陸小鳳蹲在灶台邊,舔著爪子,時不時抬頭看看相擁的二人,金瞳裡滿是懵懂,阿狸則趴在廚房門口,閉目養神,卻依舊耳聽八方,守著這一方煙火氣。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內院的石桌上。公孫璟和彭淵相對而坐,麵前擺著燉好的雞湯,還有幾碟清爽的小菜。陸小鳳蜷在公孫璟腿上,啃著小魚乾,阿狸則趴在彭淵腳邊,慢條斯理地嚼著彭淵給它撕的雞肉,一派歲月靜好。
“這雞湯比上次林小武燉的強多了。”彭淵喝了一口湯,笑著打趣,“璟兒的手藝,可比朝堂上的禦廚還好。”
公孫璟白了他一眼,夾了塊雞肉放進他碗裡:“貧嘴。”嘴上雖嗔怪,眼底卻滿是笑意。他從前走南闖北,為了糊口,練出了一手好廚藝,如今能做給彭淵吃,倒也覺得滿心歡喜。
二人邊吃邊聊,從朝堂動向聊到民間疾苦,又聊到往後的日子。公孫璟說,等陸黨餘孽徹底肅清,便想把和安堂開到偏遠州縣,給那些沒錢看病的百姓義診。彭淵當即應下:“好,你去哪,我便去哪。你行醫,我護你,再帶著小鳳和阿狸,咱們走到哪,哪便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