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漸熄,晨霧漫上山巔,將玄羽閣暗衛的鴉青色身影暈染得朦朧。
玄羽閣地牢深處,陰冷潮濕的氣息裹著鐵鏽與血腥漫溢開來。石壁上嵌著的油燈跳動著昏黃的火苗,將刑具拖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猙獰可怖。灰衣人被鐵鏈鎖在十字木架上,四肢經脈儘斷,傷口處滲出的黑血早已乾涸,在衣袍上凝成暗褐色的痂。他低垂著頭,發絲淩亂地覆在臉上,唯有胸腔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刑堂主事躬身立在一側,一身肅殺的黑衣上繡著玄羽閣的圖騰。見暗衛押著灰衣人進來,他連忙拱手:“屬下見過都統領。”
來人揮揮手,讓他起身:“閣主有令,連夜審訊,撬開他的嘴,問出鴉蠱門餘孽的藏身之處,還有與他勾結之人的底細。”頓了頓,目光掃過灰衣人毫無生氣的臉,補充道,“閣主說了,此人嘴硬,不必顧忌,留一口氣便可。”
“屬下遵命。”刑堂主事將人收下,眼底閃過一絲厲色。
一盞泛著幽藍光澤的藥水被端了上來。藥水剛一靠近,灰衣人便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迸發出驚恐的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悶響,像是在拚命掙紮。
“鴉蠱門擅長用毒,尋常的刑罰怕是入不了你的眼。”刑堂主事慢條斯理地說著,指尖蘸了一點藥水,那藥水落在地上,竟發出“滋啦”的聲響,將青石板腐蝕出一個小洞,“這是閣主秘製的‘蝕骨露’,不傷皮肉,專蝕骨髓。滋味如何,你不妨嘗嘗。哦,我差點忘了,這個當年你們應該沒少嘗受吧?畢竟閣中此種毒藥就是為了你們鴉蠱門發明的。”
灰衣人瘋狂地搖頭,嘴裡的破布被他掙得鬆動,含糊不清的咒罵聲漏了出來:“玄羽閣……不得好死……”
刑堂主事冷笑一聲,揮手示意手下。兩名黑衣弟子上前,一把扯掉灰衣人嘴裡的破布,又死死按住他的頭顱。主事端著那盞蝕骨露,緩步走到他麵前,捏開他的下頜,便要將藥水灌下去。
“看見我這的地磚了嗎?全都是嘴硬的人留下的。”他用腳輕輕踢了踢那塊被腐蝕出小洞的青石板,“你呀,也就是肉體凡胎,非要在我這逞一時之能做什麼呢?”
灰衣人突然嘶吼出聲,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玄羽閣的鼠輩!當初你們屠了我鴉蠱門滿門,今日即便是我死,也要帶著你們的閣主一起殉葬!”
話音未落,蝕骨露已順著他的嘴角淌入喉中。那幽藍的液體一入體,灰衣人的身體便劇烈地抽搐起來,雙眼凸出,眼珠上布滿血絲,喉間發出不似人聲的嗚咽。他的皮膚表麵並無明顯傷痕,可骨骼深處卻仿佛有無數細蟲啃噬,每一寸都在被一寸寸剝離。
“說。”刑堂主事俯身,將耳朵貼近他的嘴,“誰讓你在茗山布毒?鴉蠱門餘孽現在藏在何處?”
灰衣人咬緊牙關,硬是不肯吐出一個字。蝕骨露的藥性卻越發凶猛,他的手指在鐵鏈上瘋狂抓撓,指甲儘數崩裂,血肉模糊。良久,他終於支撐不住,喉嚨裡擠出斷斷續續的字眼:“茗……山……後山……黑……鬆林……”
“後山黑鬆林?”刑堂主事眼神一凜,“還有呢?”
灰衣人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近乎癲狂的笑意:“陸……陸相……要你們……玄羽閣……全……門……覆……滅……”
話音未落,他便像被抽空了力氣般垂下頭,氣息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留一口氣。”刑堂主事冷冷道。
一旁的醫官連忙上前,用銀針封住灰衣人幾處要穴,又喂下一顆保命丹。灰衣人的胸口微微起伏,總算保住了性命。
“都統領,”刑堂主事轉向來人,“已經問出了一些線索。”
都統領點了點頭:“此事事關重大,我這就去稟報閣主。”
……
玄羽閣頂層,閣主書房。
彭淵盤膝坐在榻上,閉目調息。昨夜在茗山與毒物周旋,他雖用靈泉水壓製了體內的毒素,卻也消耗了不少內力。此刻他眉心微皺,指節輕敲膝頭,似在思索著什麼。
“閣主。”都統領推門而入,躬身道。
“說。”彭淵睜開眼,目光如電。
都統領將地牢審訊的結果一五一十地稟報:“回閣主,那灰衣人確是鴉蠱門餘孽。他招認在茗山後山黑鬆林一帶設有據點,還提及與陸相有所勾結。”
“陸相?”彭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陸之淵倒是沉不住氣了。”
都統領又道:“灰衣人還說,陸相欲借此次秋獵,對陛下不利。”
彭淵的笑意驟然收斂,眸色一沉:“他想在秋獵上動手?”
都統領點頭:“灰衣人招供,陸相與北狄暗中勾結,欲在秋獵時發動政變,另立新帝。”
彭淵緩緩起身,負手而立,望向窗外。晨霧散去,陽光灑在京城的屋簷上,一片金碧輝煌。可在這繁華之下,暗流早已洶湧。
“陸之淵,北狄,鴉蠱門……”他低聲道,“好一出連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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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主,是否要即刻稟報陛下?”都統領問。
彭淵搖頭:“陛下那邊,公孫會去說。”他頓了頓,又道,“秋獵在即,陸之淵既然敢在茗山布毒,就必然還有後手。黑鬆林據點,必須在秋獵之前拔除。”
都統領拱手:“屬下願領命。”
彭淵卻擺了擺手:“此事我親自去。”
都統領一愣:“閣主,您昨夜剛從茗山回來,還未完全恢複……”
“正因為如此,”彭淵淡淡道,“陸之淵才會以為我無暇分身。”
他披上玄色鬥篷,係緊腰帶,腰間佩劍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
“備馬。”彭淵道,“去茗山。”
……
茗山後山,黑鬆林。
這裡與前山的風光截然不同。前山林木蔥鬱,鳥語花香,而後山黑鬆林卻陰沉得有些詭異。高大的鬆樹遮天蔽日,陽光難以穿透,林間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氣息。
彭淵與都統領帶著數十名暗衛悄然潛入。他們身著鴉青色夜行衣,腳下踏雪無痕,仿佛融入了鬆林的陰影之中。
“閣主,前方三裡處有火光。”一名暗衛低聲稟報。
彭淵抬眼望去,隻見遠處隱約有幾縷青煙升起,在陰沉的鬆林上空繚繞。
“散開。”彭淵吩咐,“暗哨清理乾淨,不要驚動裡麵的人。”
暗衛們領命,化作一道道黑影四散而去。片刻之後,前方傳來幾聲極輕微的悶響,隨即恢複寂靜。
“閣主,暗哨已清除。”
彭淵一揮手,眾人繼續前行。火光越來越近,隱約可見前方有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廟前搭著幾頂帳篷,帳篷外有幾名黑衣人把守,腰間佩刀,神情警惕。
“鴉蠱門的人?”都統領低聲問。
彭淵搖頭:“看他們的站姿和氣息,更像是北狄的武士。”
都統領眉頭微皺:“北狄竟也摻和進來了?”
彭淵冷笑:“陸之淵要發動政變,僅憑朝中勢力不夠,自然要引外援。北狄一直覬覦中原,此番正好一拍即合。”
他抬手,做了一個進攻的手勢。
“閣主,”都統領忙道,“是否要等公孫先生那邊的人到了再動手?”
“不必。”彭淵道,“陸之淵以為我們還在查毒源,不會想到我們這麼快就找到這裡。先下手為強。”
話音剛落,他已如離弦之箭般掠出。
守在帳篷外的黑衣人隻覺眼前一花,喉嚨一涼,鮮血便噴湧而出。他們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便已倒地身亡。
其餘暗衛緊隨其後,如狼入羊群般衝入營地。刀光劍影之間,慘叫聲此起彼伏。
“敵襲!”
帳篷內的人終於反應過來,紛紛拔刀衝出。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金發碧眼,明顯是北狄人。他怒吼一聲,揮舞著彎刀朝彭淵砍來。
彭淵側身躲過,劍鋒一挑,便削斷了他的幾根手指。那人慘叫一聲,彎刀落地。彭淵順勢一腳踢中他的胸口,將他踹飛出去,撞翻了身後的帳篷。
“北狄的人,”彭淵淡淡道,“果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