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很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提包,用沒受傷的右手牽起她的手。
“嗯!”
賀秀蓮點點頭,目光落在他還吊著繃帶的手臂上,閃過一絲心疼:
“咱們去買點水果吧?總不能空手上門。”
他們在巷口挑了最水靈的蘋果和金黃的鴨梨,用牛皮紙仔細包好。賀秀蓮細心地將水果分成兩份,一份留給田家,一份悄悄塞進提包:
“等下給曉霞,她受了驚嚇,該多吃點水果。”
一號家屬院掩映在梧桐樹蔭裡,青磚小樓透著莊重。按下門鈴後,是田曉霞開的門。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毛衣,氣色比在醫院時好了許多。
“師父!師娘!”她歡喜地將他們迎進屋。
一股濃鬱的飯菜香撲麵而來。令人驚訝的是,係著圍裙在灶台前忙碌的,竟是田福軍本人。他正熟練地顛炒著鍋裡的醋溜白菜,鍋裡竄起的火苗映紅了他帶笑的臉。
“小葉,秀蓮,你們先坐!
田福軍回頭招呼,額角掛著細密的汗珠,對著兒子和閨女吩咐道:
“曉晨,快去泡茶!“
田曉霞正拉著師父的手臂,小聲對葉晨說道:
“我爸可是把他的看家本領都拿出來了。除了過年,我都沒見他下過幾次廚呢。”
葉晨會心一笑,他看得出,田福軍是用這種最樸實的方式表達著感激。作為客人,他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喧賓奪主,便安然在客廳的藤椅上坐下。
賀秀蓮被徐愛雲拉著在沙發上話家常,兩個女人很快就說到了一起。徐愛雲握著賀秀蓮的手,眼圈微紅:
“要不是小葉,我們曉霞就......”
“快彆這麼說。”
賀秀蓮輕輕拍著她的手背,輕聲安慰道?
“葉晨常說,曉霞就像他親妹妹一樣。”
廚房裡,田福軍正將一條清蒸魚小心地裝盤。他專注的神情,仿佛在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工作。
炊煙嫋嫋中,這個平日裡嚴肅的領導,此刻隻是一個用拿手菜款待恩人的普通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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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晨靜靜看著這一幕,窗外,夕陽正緩緩沉入遠山,家屬院裡傳來孩子們嬉戲的笑聲。
這一刻,沒有書記與記者的身份之彆,隻有人與人之間最真摯的情誼在飯菜香氣中緩緩流淌……
……………………………………
就在田家小院裡飄出飯菜香氣、充滿歡聲笑語的同一個黃昏,遠在數百裡之外的原西縣石圪節公社雙水村,孫玉厚家的土窯裡卻籠罩著一片愁雲慘霧。
經過孫玉厚和兒子孫少安沒日沒夜的操勞,他家那孔幾乎要倒閉的磚窯總算重新冒起了青煙。
眼看著燒出的青磚一車車拉出去,欠供銷社的貸款和鄉親們的工錢快要還清,孫家父子心裡剛透進一絲亮光,一場滅頂之災卻毫無征兆地降臨了。
那天下午,孫玉厚老漢像往常一樣,頂著窯口灼人的熱浪出磚。汗水順著他黝黑的脊梁淌成一道道泥溝,窯灰沾在他花白的胡茬上。
就在他彎腰抱起一摞滾燙的磚塊時,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喉頭一甜,一口暗紅的血猛地噴在剛剛出窯的青磚上,那血跡在灰撲撲的磚麵上顯得格外刺目。老漢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倒在窯場滾燙的土地上。
“爹!”孫少安丟下手中的磚模,發瘋似的衝過去。
一家人慌作亂地將不省人事的孫玉厚抬上板車,孫少安拉著車在土路上狂奔,終於在公社大路上攔下一輛去縣裡送貨的拖拉機。
縣醫院的診斷書像一道晴天霹靂,把孫家所有人都擊懵了——矽肺晚期引發的肺癌。醫生搖著頭說,常年抽煙,再加上一直吸入磚窯裡的粉塵,肺早就成了石頭一樣。
消息像風一樣刮遍了雙水村。那些曾經在孫家磚窯乾活、等著結算工錢的村民,此刻卻像避瘟神一樣躲得遠遠的。不知是誰先傳的,說孫玉厚得的是“肺癆”,要傳染人。
“怪不得咳血哩,原來是癆病!”
“可不敢再去他家窯上乾活了,掙那幾個錢不夠買藥的!”
“欠我的工錢……唉,算了算了,就當破財消災了。”
原本已經恢複生機的磚窯,瞬間冷清下來。窯火熄了,堆好的土坯在風吹雨打下開始變形,隻有殘廢了的孫少安一個人默默地守在空蕩蕩的窯場,看著父親半輩子的心血就這樣荒廢。
這個倔強的後生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他蹲在窯口,把臉埋進粗糙的手掌,肩膀微微顫抖。
夕陽把孫家破敗的院落拉出長長的影子,灶房裡,孫少安的母親一邊抹眼淚一邊熬著稀薄的米湯。裡屋炕上,孫玉厚老漢時而昏睡,時而發出拉風箱般急促的喘息。這個曾經充滿希望的家,一夜之間又墜入了深淵。
而與這一切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此刻在省城田家的小院裡,清蒸魚的鮮香正從廚房飄出,酒杯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溫暖的燈光下,是一場充滿感恩的團圓飯。同一片天空下,人生的悲喜竟如此不同。
孫玉厚老漢確診肺癌的消息,像一塊巨石投入雙水村這潭沉寂的水中,激起的不僅是同情與恐慌,更喚醒了村民們塵封的記憶。
不知是誰先提起了當年孫家重啟磚窯時,去找賀耀宗賀老漢借錢碰壁的舊事。
“還記得不?當初孫少安帶著他爹,拎著兩包點心去賀家醋坊借錢......“村口老槐樹下,幾個老人吧嗒著旱煙,議論紛紛。
“咋不記得!賀老漢當時說得明白:“這燒磚的營生損陽氣,窯灰吸進肺裡要命哩!””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往事便清晰如昨。那時孫家父子滿懷希望地走進飄著醋香的賀家院子,賀耀宗卻站在醋缸前直擺手:
“玉厚老弟,不是我不借,這燒磚窯真不是長久之計啊。你們看我這醋坊,雖說發不了大財,可聞著這醋香還能養生。那磚窯裡的灰,吸進去就出不來了!“
可當時的孫家父子哪裡聽得進去?王滿銀年輕氣盛,覺得賀老漢是瞧不起他們;孫玉厚則一心想早日還清欠債。從賀家出來時,就連孫少平憤憤地嘟囔。
這些閒言碎語自然也傳到了賀耀宗耳朵裡。老漢隻是搖搖頭,對女婿葉晨歎道:
“他們現在怨我,往後就明白了。“如今,當孫玉厚咳血的慘狀擺在眼前,當“肺癌“這個陌生的字眼成為現實,村民們才恍然大悟。
“賀老漢說得在理啊!”
“要是當初聽了勸......”
“今天倒的是玉厚,明天就該輪到少平了!”
這些議論像針一樣紮在孫家人心上,孫少安蹲在熄火的磚窯前,望著積滿灰塵的磚模,突然想起賀老漢當年那句“窯灰吸進肺裡就出不來了”,不禁打了個寒顫。
而此刻的賀家醋坊裡,賀耀宗正掀開醋缸上的棉被,一股濃鬱的醋香撲麵而來。
他望著孫家方向沉默良久,最終隻是深深歎了口氣。有些道理,總要付出代價才能明白;有些彎路,一旦走上就再難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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