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海剛結束與辦案機關一輪關於蘇大強案情的艱難溝通,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手機就急促地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是蘇明玉,他心中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接通電話,聽到蘇明玉簡短而壓抑地說明情況——她因上門鬨事、疑似傷人被帶到了公安局——彭海隻覺得一股邪火混著深深的無力感直衝腦門。
頭疼!簡直是頭疼欲裂!
他的律師團隊正為了蘇大強那個棘手的故意殺人案絞儘腦汁,搜集證據、研究辯點、應對警方訊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蘇明玉作為委托人,非但不能提供任何有效幫助,反而在這個節骨眼上腦子抽筋,跑去主動招惹本案的關鍵報案人、她的二哥葉晨!還親手給對方送上了這麼一個“尋釁滋事”甚至“故意傷害”的把柄!
這簡直是把他這個律師放在火上烤!一旦葉晨抓住這點不放,不僅會影響蘇明玉自身,甚至可能間接影響到外界包括法庭對蘇家整體家庭關係和矛盾背景的觀感,對蘇大強的辯護也可能產生不利影響。
然而,腹誹歸腹誹,吐槽歸吐槽。開律所做生意,講究的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再麻煩的案子,再能惹事的當事人,隻要接了,就得硬著頭皮處理。
彭海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迅速拿起公文包,驅車趕往派出所。在辦理完相關手續後,他在一間調解室裡見到了麵色陰沉、眼神中交織著憤怒、屈辱與一絲不易察覺慌亂的蘇明玉。
沒有寒暄,彭海直接進入主題,語氣冷靜得近乎冷酷:
“蘇總,把事情的經過,詳細跟我說一遍,不要有任何遺漏,尤其是對方提供的監控視頻可能拍到的部分。”
蘇明玉強壓著情緒,語速很快,帶著一種色厲內荏的強硬:
“我就是氣不過!他去報警把爸抓了,還把媽的屍體……弄得不得安寧!我去找他理論!是他自己沒站穩撞到椅子上的,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根本就沒用力!”
蘇明玉刻意回避了自己佩戴運動相機和辱罵的具體內容,試圖將衝突輕描淡寫,將責任推給葉晨的“不小心”。
彭海安靜地聽著,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擊,大腦飛速分析。
他根本不信蘇明玉這番漏洞百出的辯解,結合鄰居證言和葉晨一方主動提供監控的行為,他幾乎可以斷定,蘇明玉是掉進了對方設的局裡,至少也是被對方巧妙地利用了。她那急於撇清責任的態度,反而暴露了她的心虛。
聽完後,彭海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看著蘇明玉,開始了理性而殘酷的局勢分析:
“蘇總,目前的情況對你非常不利。
第一,輿論劣勢。多名鄰居證實是你主動上門、大聲辱罵在先,這在道德和情理上你已經失了分。
第二,證據劣勢。對方提供了清晰的監控視頻。根據你的描述和對方受傷的診斷結果肋骨骨折),視頻極有可能顯示是你主動上前,然後對方受傷倒地。
這在證據鏈上形成了對你極其不利的閉環。你自己的運動相機,現在反而成了燙手山芋,一旦調取,很可能進一步坐實你的行為。
第三,動機劣勢。在這個敏感時期,尤其是蘇大強涉嫌殺害趙美蘭女士的檔口,你作為妹妹上門與報案人哥哥發生激烈衝突,很容易被解讀為對報案行為的報複,動機不純。”
彭海這時候語氣頓了頓,看著蘇明玉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說出了最關鍵的建議:
“目前,蘇明成先生指控的‘尋釁滋事’和‘誣陷陷害’,雖然最終認定需要過程,但憑借現有證據,警方對你進行治安拘留、罰款,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旦留下處罰記錄,對你個人聲譽、乃至你在眾誠的職位,都是沉重打擊。
所以,最理性、也是損失最小的處理方式,就是爭取與蘇明成先生達成和解。”
彭海語氣平穩卻字字清晰,對著蘇明玉建議道:
“這意味著,你需要放低自己的姿態,並爭取蘇明成先生能出具諒解書,或者至少不再堅持追究你的法律責任。”
他看著蘇明玉眼中瞬間燃起的抗拒和屈辱,補充了那句她最不想聽的話:
“適當的情況下,可能需要你低頭主動道歉,承擔他的醫藥費、誤工費等損失,表現出足夠的誠意。這是目前能讓你最快擺脫當前困境,避免事態升級到最壞地步的唯一途徑。”
彭海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蘇明玉頭上。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律師,要她向蘇明成低頭?道歉?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但彭海冷靜分析出的殘酷現實,又像無形的枷鎖,讓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絕望。她發現,自己這次衝動的行為,不僅沒能報複到葉晨,反而把自己陷入了更加被動和屈辱的境地。她那些蒼白的辯解,在冰冷的法律和證據麵前,顯得如此可笑和無力……
……………………………………
醫院病房裡,消毒水的氣味揮之不去。葉晨半靠在病床上,胸前纏著繃帶,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卻銳利如鷹。朱麗坐在床邊,緊緊握著他的手,臉上帶著未乾的淚痕和一絲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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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海在護士的引導下走進病房,臉上掛著職業化的、試圖緩和氣氛的笑容。
“蘇先生,朱女士,打擾了。我是蘇明玉女士的代理律師,彭海。”他遞上名片,姿態放得很低。
葉晨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名片,沒有去接,示意他直接說事。
彭海深吸一口氣,開始了他準備好的說辭,語氣誠懇,試圖將事件定性為家庭矛盾引發的偶發衝突:
“蘇先生,首先對於您受傷,我代表蘇明玉女士表示歉意。今天發生的事情,確實令人遺憾。
本質上,這還是一場家庭內部的糾紛,兄妹之間因為父母的事情,情緒上頭,一時衝動……”
彭海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家庭和睦”的重要性,暗示“冤家宜解不宜結”,提出願意承擔全部醫藥費、營養費、誤工費,並讓蘇明玉當麵道歉,希望葉晨能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出具諒解書,同意調解,讓這件事就此翻篇。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紅所律師,彭海的口才真的是很不錯。葉晨耐著性子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到彭海說完,病房裡陷入短暫的沉默。
然後,葉晨開口了,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彭律師,你的意思我聽明白了。但是,我拒絕一切調解。”
彭海臉上的笑容一僵,試圖再勸:
“蘇先生,請您再考慮一下,這畢竟……”
葉晨抬手打斷了他,眼神冰冷:
“彭律師,你不用拿那些忽悠外行人的話來搪塞我。什麼家庭矛盾,一時衝動?”
他語速不快,但每句話都像手術刀一樣精準:
“第一,尋釁滋事。在公共場合,公然辱罵、恐嚇,嚴重擾亂社會秩序,這是有明確目擊證人和監控視頻證明的,不是你一句‘家庭矛盾’就能輕描淡寫抹去的。
第二,故意傷害。兩根肋骨骨折,診斷報告在這裡。無論她是有意還是‘過失’,造成的傷害結果是客觀存在的。
至於她是不是‘沒用力’,或者我是不是‘自己撞的’,監控視頻和司法鑒定會給出答案,不是她空口白牙就能否認的。
第三,誣告陷害的意圖。她領口那個運動相機是乾什麼的?彆告訴我她是用來記錄生活美好的。她從一開始,就是抱著激怒我、製造事端、然後反咬一口的目的來的!這一點,我相信警方和法庭自有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