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另一麵,加州清晨的陽光才剛剛驅散薄霧,帶著一絲涼意。
蘇明哲送完女兒小咪去幼兒園,剛回到空曠安靜的家裡,正準備打開電腦繼續投遞那似乎永無止境的簡曆,手機就突兀地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他有些意外——蘇明玉。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接通了電話,語氣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輕鬆和兄長式的關懷:
“明玉?你出來了?沒事了吧?官司都了結了?”
母親去世後,這是蘇明哲唯一還能維係點表麵親情的妹妹了,他確實為蘇明玉擺脫官司感到一絲慶幸。
然而,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預想中的回應,而是蘇明玉如同冰碴子般又冷又硬的聲音,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斥罵:
“蘇明哲!你還有臉問我有沒有事?你這個大哥是怎麼當的?你就是個廢物!”
蘇明玉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憤怒而拔高,帶著尖銳的穿透力,刺得蘇明哲耳膜生疼:
“爸還在看守所裡關著呢!這都多久了?你倒好,躲在美利堅過你自己的清靜日子,一個電話,一句關心都沒有!
長兄如父,媽不在了,你就這點擔當?眼睜睜看著老子在裡麵受苦,你心裡過得去嗎?!”
蘇明哲臉上的那點輕鬆瞬間凍結,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他何嘗不擔心父親?何嘗不想儘孝?可是……
一股混合著委屈、窘迫和憤怒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幾乎是低吼著打斷了蘇明玉的指責:
“夠了!蘇明玉!你以為我不想管嗎?我拿什麼管?!”
他聲音沙啞地將自己之前給葉晨打電話,本想以大哥身份調解兄妹之間的矛盾,卻被對方毫不留情地嘲諷、揭穿失業窘境,最後徹底鬨掰的事情快速說了一遍。說到最後,語氣裡充滿了無力感和自嘲:
“是,我是沒擔當!我是廢物!可我現在連工作都沒有,一家老小全靠吳非那點薪水撐著!每個月房貸、車貸、保險、小咪的學費……哪一樣不是壓得我們喘不過氣?
吳非每天加班到深夜,回來還要照顧孩子,人都瘦了一圈!我們連回國的機票錢都要精打細算!你告訴我,我怎麼管?我拿什麼去管爸的事?!”
電話那頭的蘇明玉沉默了幾秒。對於美國那邊的就業壓力和生存艱辛,她並非一無所知。
眾誠集團裡就有不少這樣的“海歸”,當初抱著雄心壯誌出去,最終還是在現實的擠壓下灰溜溜地回來,靠著國內的關係找份工作混日子。蘇明哲的困境,她能夠想象。
但她的目的不是聽蘇明哲訴苦,她的語氣緩和了一些,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和算計:
“大哥,我知道你在那邊不容易。但眼高手低地等著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的機會,有意義嗎?看著老婆一個人辛苦養家,你一個大男人,心裡就真能安穩理得?”
緊接著蘇明玉話鋒一轉,拋出了自己真正的意圖:
“回來吧,回蘇城。彆在那邊硬撐著了。隻要你回來,工作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不敢說讓你大富大貴,但安排一個收入穩定、足夠你們在蘇城體麵生活的工作,這點能力我還是有的。總好過你現在在家裡……混吃等死。”
“混吃等死”這四個字,像針一樣紮在蘇明哲的心上,讓他臉頰發燙,卻又無法反駁。
蘇明玉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種蠱惑和聯盟的意味: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有共同的‘麻煩’需要解決。蘇明成那個家夥,他現在就是個瘋子!
他把爸送進去,把我送進去,連蒙總的兒子都因為他進去了!下一個會是誰?你難道想等他哪天把主意打到你和吳非、小咪頭上嗎?”
“回來,我們聯手。在蘇城,在我們的地盤上,難道還收拾不了他一個蘇明成?”
蘇明玉的話,像是一把鑰匙,精準地插入了蘇明哲內心最敏感、最焦慮的鎖孔。
失業的屈辱、靠妻子養家的壓力、對未來的迷茫、對葉晨那股邪火的無處發泄,以及對父親處境的擔憂……所有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讓蘇明哲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回蘇城?有工作?還能……對付蘇明成?
這個提議,像是一根突然拋下的救命繩索,出現在他幾乎溺斃的困境中。
他握著手機,久久沒有說話,隻有沉重的呼吸聲透過話筒傳了過去。電話那頭的蘇明玉也不催促,她知道,種子已經種下,隻需要等待它自己生根發芽。
窗外的加州陽光依舊明媚,但蘇明哲卻覺得渾身發冷。他看了一眼這個貸款買下的、如今卻像牢籠一樣的房子,又想起妻子吳非日益憔悴的臉龐和女兒小咪天真無邪的眼睛……
一個艱難的決定,在他心中緩緩成形……
加州的夜晚靜謐而深沉。吳非拖著疲憊的身子下班回家,草草用微波爐熱了點剩飯,和丈夫蘇明哲沉默地對付了一頓晚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飯後,她徑直走進盥洗室,溫熱的水流衝刷著身體,卻似乎洗不掉骨子裡的倦意。
蘇明哲則負責哄女兒小咪睡覺。他坐在女兒床邊,心不在焉地念著童話故事,目光卻不時飄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白天蘇明玉那通電話和那個提議,像魔咒一樣在他腦海裡盤旋。
等到家裡終於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時,吳非習慣性地,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期盼,輕聲問道:
“明哲,今天……找工作有消息嗎?”
這幾個月,全家的重擔都壓在吳非一個人肩上,房貸、生活費、孩子的開銷……每一筆都像石頭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太渴望丈夫能儘快找到工作,分擔這份壓力了。
蘇明哲在黑暗中苦澀地搖了搖頭,儘管知道妻子看不見。他沉默了幾秒,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翻過身,麵對著吳非模糊的輪廓,試探性地開口:
“非非……今天明玉給我打電話了。”
吳非在黑暗中皺了皺眉,沒有接話,等著丈夫的下文。
蘇明哲斟酌著詞語,將蘇明玉提議他們回國,並承諾在蘇城給他安排工作,以及……聯合對付葉晨的想法,緩緩說了出來。
他的語氣帶著不確定和一絲微弱的希望,仿佛想從妻子這裡得到一點認同和支持。
然而,他話音剛落,吳非就像被點燃的炮仗,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蘇明哲!你腦子裡進水了嗎?!”
吳非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失望而陡然拔高,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她蘇明玉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還看不出來嗎?她哪裡是好心給你找工作!
她那是自己在那蘇明成手裡栽了大跟頭,憋著一肚子壞水沒處撒,想找你這個當大哥的回去給她當槍使!讓你去衝鋒陷陣,對付那個連她和她師父蒙誌遠都搞不定的蘇家老二!”
吳非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聲音顫抖,連已經入睡的小咪都在隔壁房間被驚動,傳來了細微的啜泣聲,但吳非此刻已經顧不上了。
她不明白丈夫好歹也讀了這麼多年的書,腦子裡難道裝的都是些漿糊嗎?連自己一個女人家都看得清這件事情的脈絡,他作為一個老爺們兒,簡直是蠢得掛相了!
“蘇明玉她心裡什麼時候真有過你這個大哥?啊?以前媽在的時候,她正眼瞧過你嗎?現在遇到麻煩了,想起你來了?把你推出去擋刀,這叫辦的人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