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笙隻身走進傾盆大雨裡,周遭電閃雷鳴裡,天色極端陰沉。
她走得漫無目的、心不在焉,微白的臉上看不出情緒,眸光無神中又帶有幾分空洞。
陰沉的宮道上,宮侍三兩而過,疾步而馳,皆在費心躲避大雨,以免打濕受寒。
隻落笙形單影隻,步子緩慢,臉上帶有些許笑意,精神姣好,容光煥發。
落笙踏離宮門的一瞬,霍時錦隱隱不安,暗自緊跟其後,間距適中。
轉瞬間,長明宮火星四起,煙火繚繞。無聲將精致的殿宇焚燒、殆儘。
落笙對一切未可知,隻身陷落雨間,轟鳴作響的雷電,悄然掩過她周身的嘈雜、喧囂,尤顯靜謐。
她神情淡淡,興致頗高,隻身遊走,步子不疾不徐。
直至悄然間,聞見耳旁呼嘯而過的風鳴,與冷兵器不經意磕碰的空響,步子才稍有所停緩,忽又繼續著身下動作,並無太大反應。
好似無人能輕易看穿她,覺察她極力掩飾的異動,在意她極端的處境。
隻她自個心裡清楚,她在接受、在等待,在坦然麵對自己的生死。
或許,待晨曦臨現,這個世間,便再沒有她存在過的痕跡,無人知其下落。
她悄聲細數為數不多的時間,回想著記憶中少年的模樣,忽的笑了。
嗅著周邊混雜的氣息,她麵色平緩,毫無異樣,步伐未減,步子不緊不慢。
雨水淅瀝,滾至凹陷的頰骨處,晶亮光澤的映襯下,尤顯慘白。
連同嘴角旁漾起的淺笑,也變為可怖。
她暗自回溯往昔,回顧餘生觸及過的行客,無聲辭彆。
唯獨在麵對霍時錦時,那抹持久的淺笑,頃刻褪落。
獨他,她不想再遇。
縱使他千好萬好,縱使他是他,她也不願再逢。
苦過,一次,半生,足矣。
酸澀蔓延至心間,被無以催動的信念擊退,久未複起。
她模樣嫻靜,直麵險況,不退,不躲。
四麵八方之人,裹挾著寒意襲來。
水珠自天而降,積水成窪,泠泠作響,掩住顯淺的腳聲。
縱使氣息微弱,腳步輕淺,可對於視覺不便的落笙來說,耳力尤為敏銳。
縱有滴答聲做遮掩,仍是清晰可聞。
她低垂著頭顱,半磕眼瞼,模樣呆滯,動作尤顯遲鈍,步子未停。
忽如其來的風,半吹起墨色的青絲,裸露出姣好的麵容,雖不及傾國傾城,卻也毫不遜色。
她身形清瘦,在素色羅裙的凸現下,極顯修身。
她緩步向前,覺察到周邊低沉的氣壓,並無反應,好似毫不知情。
霍時錦一直緊跟其後,自也覺察出了周邊的異樣,與落笙身側攏聚的黑影。
趁落笙失察,飛快近身,無聲將其攔截、逼退。
卻在打鬥中,分身乏術之時,看丟了落笙的蹤影。
再回神時,四下空無一人,落笙下落不明。
無奈之下,隻得喚出遠處的暗從。
不久前,落笙聞見打鬥之聲,悄然隱去了身影。
於暗中藏匿之時,背後莫名一緊,被悄聲打暈,而後筆直扛走。
暗從察覺不對勁,一分為二,半數人緊跟,半數人留守原處,彙報情形。
來人狡詐,眼尖瞧見暗影,頃刻發覺異樣,故此刻意繞彎、躲藏,甩丟了緊跟不舍的暗從。
霍時錦聞之氣惱交加,趕忙吩咐侍從封鎖宮門,將餘下人全數遣離,四下追尋落笙的蹤跡。
待人散儘,霍時錦孤身折返長明宮。
昔日精細、繁複的殿宇,已然繁華落儘、滿目蕭條。
偌大的長明宮,儘數被明火吞噬,頃刻燒成灰燼。
目之所及,皆是斷壁殘垣,滿目瘡痍。
幸得侍從反應非凡,大火未起之前,將時洛平安抱離。
火勢雖烈,卻並未傷及無辜,隻儘數屠儘了殿宇,遺落了荒蕪。
長明宮無以落腳,宮侍輾轉去了彆宮,時洛暫且落身於正陽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