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悄然錯過,彼此皆無所察。
彼時,另一處。
落笙雖聞見顯淺的哨聲,卻也並非非去不可。
她太過謹小慎微,難以信服旁的人。
眼下堪堪夜深人靜之時,若突起事端,難以防範於未然。
縱使此番安然,兩人本就孤男寡女,夜半私會,終有不妥、難便。
她對男人並無那方麵的念頭,也從未打算一直如此而下。
憑空給人留有希冀,隻怕會適得其反,恐遭禍事。
總歸要離去,何苦徒留下希冀。
如眼下這般,顯淺的觸及,發乎情、止於禮,也便於日後假以時日的脫身。
一番猶疑之下,她兀自調轉了方向,決心天亮再行赴約。
縱使事端突起,禍事瀕臨,也能便於藏身、逃脫,好不至被動、等死。
恐悄然失去下落、蹤跡,叫天難應、叫地不靈,無以脫身,難離險困。
光天化日下赴會,遠勝於夜深人靜時私受,落人口舌,徒增是非。
尚能輕易識人、辯目。
適當的距離,才不至糾纏不休,也便於日後的脫身,不失為一舉兩得之舉。
落笙獨自踏及聽雨樓,不經意間,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難掩笑意,興致漸起。
兩人就著月色淺談,一夜無眠。
“回來了?”
她率先開口,打破苦短的沉寂,眉眼間皆顯露著笑意。
席杬禮微抬眼,透過傾灑的月色,凝著淺淡的星空出神。
“嗯”
聞聲,出聲應答她的話。
“當真是好久不見了。”
“哥哥。”
她輕笑道,眼中帶有清淺的亮光,仿若水光瀲灩、波光粼粼的湖色。
“什麼時候知曉的!”
席杬禮並未辯駁,隻是較為平靜的問道。
似料想過這一日的臨來,與眼下複雜的境地。
“很多年前吧,記不太清了。”
她淡淡道,目光不由得放柔。
親人重聚,尤為親切。
“怪我嗎?”
席杬禮忽然道,眸光轉瞬黯淡。
對她,他終有愧疚、不忍。
“不怪,你本也是身不由己。”
“你我皆是身不由己,談何怪罪!”
她笑了笑,滿不在意,反問道。
“縱我不由己身,毀你的家是實情,恨也應當。”
席杬禮淡淡開口,言語間,透著無力。
“她們之間本無情愛做加持,注定不會太長久。”
“縱使不是你母親,不是你,也會是旁的不相乾之人,沈老爺生性如此,這一點毋庸置疑,任我們誰也無力改變。”
她淡淡開口,神情寡淡,言語間,透著淒涼、悵然。
“生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之裡,本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皆是在無言追逐前人的步履,隨波逐流,有樣學樣。”
她緩緩出聲,尤顯無奈。
“不管哥哥信否,終有一日,你我會被這無聲的規勸、教條悄然同化。”
“一如這個年代的準則,我們無力改變。”
“世道,不可變更。”
“我們所能支配,輕易變更的隻你我自身,與綿長的子嗣。”
“我們無以更置舊的觀念與世俗。”
“卻能用良好的觀念與陳舊換新的思想,去改變後輩的人世與運軌。”
“沉默、順從,並非我們唯一能做之事。”
她認真道,眼中盛有憧憬與希冀。
一如,盛世下的煙火,迅猛又汾陽。
“更遑論,她們並不相愛,隻是身不由己。”
“她們慣於循規蹈矩,慣於順從,順從養育之恩大於天的父母,順從後半生唯一能倚仗的夫婿,唯獨忘了生而為人的意義。”
“高門大戶所追尋的門當戶對,封建年代的身不由己,無不侵蝕著她們。
“不僅她們自己,那個年代之人,皆是如此,無一例外,無一能幸免。”
“她們並非無以明辨是非,無力反抗、掙紮,隻是慣於隨波逐流。”
她淡淡開口,闡述著既定的實情,悄然生起無端的悲憫。
悲憫先輩的處境,悲憫後世的無力,憐憫兄長,憐憫自己。
“況且……,況且我也並非她們的女兒,不是沈蘭星。”
“我是誰,連我自己也不知曉。”
她苦笑道,忽然間,想起了過往的很多事。
“所以,哥哥,不要覺得對不起我什麼,你也有活下去的權利。”
她認真道,細看著席杬禮深邃的眼眸,笑得坦然、釋懷。
“縱要論及對錯,也該是沈家老爺自己的債,生性風流,無端禍及子女。”
“明麵上接受家裡的安置,暗地裡又難甘寂寞,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你無需因著前輩的過錯,而擔下這莫須有的罪名。”
“從始至終,你也是無辜之人。”
她笑了笑,細心安慰著席杬禮。
“你,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