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及旁人,兩人未有出格之舉。
片刻,掩下異舉,回身同阿婆辭行,相攜遠去。
天色漸起,兩人於餘暉下分離。
他隻身停駐,目送她遠去。
回身刹那,她神色複雜,眸目晦澀,忽明忽暗。
她折身回府,徹夜未眠。
而後數日,他仍徘徊故地,她自覺赴行。
接連數月,兩人近乎形影不離。
許是關係忽而轉變,兩人尤顯拘謹。
不日,他忽而提及見父母,她眸光閃躲,有意回避。
他並未催促,隻顯淺提及。
她心有動容,遲疑著應下。
自此,他臉上的笑意再未擱置。
並未言及嫁娶,隻小小的會麵,他皆心喜良久。
她無聲將他的微變,儘收眼底,心裡暖意漸起。
她看不穿愛意的來由,獨看得真切,亦能切身觸及。
她垂落頭顱,掩下眸中異樣。
隻她知曉,她對他的情意,並非那般強烈。
遠不及他的些微。
她貪圖他的好,繾綣眼下的溫情。
卻始終無法交心。
她無以回應,不敢言及。
唯恐他會失落,會無聲遠離。
愛紛雜難言,有口難抒。
她畏懼舍棄,無言的拋離。
一如,啊姐的撒手西去。
一如,爹娘的不管不顧。
縱是沉積多年,結亦無可解。
她一夜未眠,難耐夜長,起身梳洗。
翌日,他早早等在街頭,迎她入府。
她攜禮近前,極為拘禮。
他細心覺察,柔聲安撫。
初入堂前,她規矩行禮。
周遭鴉雀無聲,獨慕諵璟打圓場,旁若無人拉著她入座。
高門貴府,規矩繁重,秉持食不言寢不語之態。
她自覺噤聲,儒雅進食,身下如坐針氈。
觸及凝重之態,局促不已,極顯拘謹。
席間,她無意察覺,慕父慕母的貌合神離之象,尤顯心重。
她原以為慕諵璟的和煦,秉承於家中父母,卻不想……
觸及那雙透亮的眼眸,她忽而有些心疼。
他與她並無不同,慕父常年奔走,慕母獨自操持府中。
本是世家聯姻,無情愛加持。
長久分離,陳年舊情散去,漸行漸遠。
倚仗微薄麵皮強撐,唯恐落人話柄,辱沒門楣。
縱相視,也無言。
散席,也無半分聲響,徑自離去。
慕母繁重,慕諵璟自幼交由侍從照看,鮮少過問。
待年歲漸長,送至慕父身側,從旁料習家事。
席儘,他細心送她離去。
許是深有同感,她輕易覺察出他的異同。
有意的噤聲,落後的身形,飄忽的眸子,錯過的交彙,深藏的窘態。
原是那樣一個耀眼之人,無以睥睨的家世,滿腹才學,也會不覺自卑。
她笑了笑,不以為然。
觸及他眸間的晦暗時,忽的愣怔。
他當是比她更艱澀。
他滿心滿眼之人,輕易瞧見了他的不堪。
縱知如此,他仍盼她登門,毫無遮掩。
他待她真心、無虛,縱是連細微哄騙,半分虛假,一絲遮掩皆不願。
他坦言他的不堪,她卻不忍目及。
“慕……”
她欲出言詢及,觸及少年眸目中堅定時,音色戛然而止。
“不會有那一日。”
他誠摯回應她的探尋,眸光漸明,透著無以撼動的堅定。
晶亮的眸目,無端刺痛了她。
縱未出言,他也能輕易看穿她的憂慮、思疾。
(若至歲末,你我間,是否也會如那樣一般。)
(貌合神離,不歡而散。)
她暗自補全未出口的話,心間極為艱澀。
她從未想過,婚後會有那樣一番境地。
相視無言,如坐針氈。
一如,她從未瞧見過爹娘麵上的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