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宮人好轉。”
“娘娘身側不缺人伺候。”
“奴才仍會折回皇貴妃殿中做差。”
“故而,當守宮中規矩。”
“亦會儘心,知事,守漪樺宮的規矩。”
小宮侍極為坦誠,如實回稟,字字懇切。
原是有所顧忌,怕被棄離、遣返。
“無須。”
“不論枝兒身況是否好轉。”
“你皆可在本宮身前侍奉。”
“行出由心,事過無悔。”
“你大可自行抉擇,無人可阻攔。”
她坦誠開口,借此消弭小宮侍的顧慮。
“多謝娘娘厚愛。”
“奴才定當儘心。”
“絕不辜負娘娘美意。”
“待伺候娘娘歇下,奴才便離去。”
“絕不於娘娘寢殿久留。”
小宮侍伏了伏身,言簡意明,極為儘心。
“……”
她未爭言,邁步離去。
小宮侍亦步亦縐緊跟。
片刻,寢殿之中。
她坐於妝奩前,麵對銅鏡,卸下釵飾、發髻。
礙於身份,與男女有彆,小宮侍並未近前,隻身站於殿門處。
見她秀發鬆散,金飾擱落。
邁步離去,替她打水梳洗。
她側目,望向匆匆離去的身影,無聲掩去笑意。
她撐立起身,撩開薄衫,裸露脖頸,猙獰儘顯。
她抬手觸向皮肉,細細撫觸,隻一瞬,眸目猩紅。
刹那,細甲嵌入血肉,猛的抓撓,脖頸間血肉模糊。
血色滴落鎖骨,添有幾分妖冶之色。
她咧動嘴角,笑得鬼魅。
她意欲感同身受,可又深知,那遠不及。
眼尾處蓄積的淚珠,無聲滑落,順由頰骨,流至頸脖。
痛楚一瞬襲來,她止不住蹙眉。
微屈撐於奩麵的指骨,猛的攥緊,硌硌作響。
甲片穿透皮肉,悄聲嵌入股掌。
垂落刹那,劃過小腹。
她後知後覺,低眸凝滯,隻一瞬,清醒而至。
她已為人母,不再是孤身一人。
也早已沒了自私的權利。
她顫巍著手,觸上小腹。
胎動極為強烈,似在勸止她的行徑。
仿若在渴求一絲存世的生機。
她猛的抽離,越發清醒。
透過銅鏡,望向慘白的皮囊。
她抬手,觸向鏡中的臉,毫無血色。
仿若垂死掙紮之人,極力獲存。
她細細凝望,瞧見了些微蒼老之色。
那是歲月晃過時的存痕。
她從未細打量過,那張稚嫩的皮囊。
而下細看,已是蒼老模樣,生有皺紋。
她已記不清她的年歲,一如這世間,無人在意她。
愛她之人皆已死去,她愛之人無不在恨她。
饒是三頭六臂,也難抵步步緊逼。
也許,她從不屬於這個世間。
偏愛她之人,盼她長生。
常青,久安,終是太難。
在這蒼涼的世間,她尚有無法割舍的牽絆,無聲牽製著她。
她苟活於世,隻為再見見他,哪怕遠遠一眼,哪怕彈指刹那。
哪怕他恨她,恨極了她。
哪怕他不願見她。
心口隱隱作痛,拉扯她回神。
忽的聞見細響,她掩去淚痕。
拂過發絲,蓋住脖頸,倉促邁離。
片刻,臥榻假寐,攏過被褥,覆住身子。
不時,小宮侍端緊淨盆入殿,步子顯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