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心虛使然,遲遲未抬眼與之交視,似有意避開她的目及。
卻極為明了她的舉意。
自覺止下動作,躬下腰身,維係此前伏身跪地的姿勢,未曾起身跟隨離殿。
經此,進言之事,不歡而散。
霍時錦輕言寬慰身側心緒不寧之人,良久,攜宮侍折身主殿理政。
瞧著殿外雨幕,委實不放心她離去,將人留在了繁星殿中。
起身時,命人送落笙回寢殿休憩。
不想,被落笙出言婉拒。
今日殿中之事,與林貴人淒苦離殿之景,不時攪擾著她的心緒,使得她不敢久留。
饒是宿下,也難以安神、入眠。
霍時錦拗不過她的執意,隻細心吩咐宮侍,替她沏下溫茶。
其意不言而喻。
她知他恐她推拒,故而以茶留她久坐,待殿外雨停,再行離去。
思及此,不由露笑,心生暖意。
片刻,斂下微重的神色,溫聲將人哄離。
思及殿中政務的擱落,霍時錦匆匆離殿。
高位之上,落笙眸目溫潤,目送人影遠去,溫淺的笑貌遲遲未斂。
不時,堂下。
“身上可有帶銀錢?”
林初星望向小宮侍,直言。
“回娘娘,隻有些微。”
小宮侍聞言微怔,旋即躬身回話。
“先借由本宮辦事。”
“待回宮,本宮會命宮中管事補上。”
她婉言討要,眸目未有半分偏移,緊凝著遠處四肢貼地,規矩伏於青磚上之人。
眸間寒意尤甚,炯亮如炬的眸目,似要頃刻將其穿透。
聞其意,小宮侍取出袖間碎銀,雙手奉前。
“無須補上,權當奴才孝敬娘娘。”
“以謝娘娘昔日照拂,與提點之恩。”
小宮侍出言婉拒,躬身退離一旁。
她出言摒離近侍,獨自提步離殿。
途徑跪地宮侍時,頓了頓,複又續步前行。
宮侍知其意,起身跟上。
不時,高位之上。
覺察心重,憂緒漸起,落笙無心飲茶。
抬眼望向殿外,見雨勢稍緩,起身提步,攜近侍離殿。
殿外廊簷之下,近侍堪堪撐傘,宮侍奉命將兩人攔下,適時出言勸阻。
“陛下有令,還望娘娘莫要為難奴才。”
“饒是娘娘不飲茶,也當待雨停下,再行離去。”
宮侍誠言,覺察逾矩,躬身退於一側。
以軀骸攔下兩人的步伐,寸步不讓。
(啪)
空靈的殿外,不時響起掌摑聲。
饒是有雷電遮蓋,也尤顯突兀。
落笙欲出言,聞見響動,循聲望去。
不時,斂下深晦的眸目,出言將宮侍屏退。
同近侍滯留原地,躊躇不前。
意欲近前阻攔,覺察不合時宜,自覺止了步。
借由靜候雨停,細聞遠處動向。
另一端,廊下。
許是力道過重,將人帶倒,亦或是先前殿中久跪,腿骨無力。
麵前之人似未站穩,重重磕在石欄上,額角大片滲血,滴落於宮磚之上。
仿若漫天飛雪下,伴攜寒冬而生的臘梅。
攥緊的拳骨,抖動的身子,無不昭示著怒意。
欲近前攙扶,卻怎麼也邁不動步。
與眼前人的漠然,筆挺傲骨,比對鮮明。
“你便是她的陪嫁丫鬟。”
她篤言,定定望向眼前,筆挺跪地之人。
“為何不敢應承?”
“你皆能不顧身家性命,於聖前出言。”
“眼下,倒是不敢應下同她的乾係。”
“似深情厚誼,又似薄情寡義。”
她冷言,諷意顯目。
“你跟在我身側,近十一年。”
“當是最了然我脾性之人。”
她斂下劣性,淡笑而語。
話音極輕,風吹而散。
念及往昔舊意,她不覺放柔眉目,仿舊隻是舊故重逢,再無他意。
隻皮囊之下,再未生有笑意。
不時,俯身近前,貼近耳畔。
“你可曾記得,這裡,有多少道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