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見響動,我傻傻以為,是乳娘前來尋我。”
“我回身望去,目之所及,是惡狠狠的目視。”
“府侍不知何時聚在一處,模樣凶狠,凶神惡煞盯著我。”
“不時,乳娘采買而歸,聞見我的處境,匆匆趕來。”
“出言替我趕走凶神惡煞的府侍。”
“我愣怔一瞬,撲在乳娘懷間哇哇大哭。”
“乳娘一手撫觸我脊背,一手撫弄我額間被淚沾濕的碎發。”
“告知我,天底下,沒有不喜自己骨肉的母親,啊娘隻是,嘴硬心軟。”
“許是暖意的填補,我傻傻點頭。”
“於是乎,我信以為真。”
“乳娘,那般心疼我,不會撒謊。”
“自此,我再不敢懈怠,認真學規矩。”
“可仍是接連犯錯,隻得眼睜睜看著,房中之人一一死去。”
“隻犯錯,無關大小,皆會死人。”
“被活活打死之人,不計其數,日日累加。”
“不足半數月,便已足百。”
“她近乎日日添置府侍,皆是以我的名義購辦。”
“一個接一個送入我房中,而後活生生打死,悄摸抬出府門丟棄。”
“他們不情不願來到我房中,不情不願死去。”
“故而,在外人人對我豔羨不已。”
“饒是入府不久的府侍,私下裡也認定母親待我極好。”
“饒是父親母親房中,也從未添置這般多之人。”
“我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學習世家規矩,讀書念字,吟詩作對,琴棋書畫,皆費心去學。”
“我傻傻以為,隻我不出錯,便不會死人。”
“夜裡,不會噩夢環繞。”
“旁的孩童依偎在母親懷間食糖,獨我不同,日日閉門苦學。”
“十指磨得通透,血漬浸透書冊,看不清字跡。”
“我熟練擱下筆墨,用淨水浣洗書冊,無暇晾曬。”
“恐浣洗書冊耽誤學業功課,我翻找出布條,紮緊指骨,筆耕不輟。”
“細白嫩肉的手,堪堪三歲,便磨出了薄繭。”
“我想,努力總該有回報。”
“的確,回報不淺。”
“堪堪上學堂,便有了優異的學績。”
“先生連連稱讚,獨我對那份喜賀,充耳不聞,隻暗暗鬆了口氣。”
“我原以為,那日,不會有人死。”
“可我終是低估了她。”
“她斜著眼,瞥了眼我的學績,命人動手。”
“隻一眼,不多一眼。”
“我聞著庭院中的哀嚎,與攤攤血漬,尤為不解。”
“她笑而不語,旁的人會意,替她答話。”
“原是學績低下。”
“可那分明是學堂中,為數不多的學績。”
“她收了笑,一字一頓開口,既是第二,便不是第一。”
“我驚得愣在原地,無以反駁。”
“我已近了然。”
“數日後,我拿著第一的學績,唯恐她漏看,平整攤開,擺在她麵前。”
“一瞬間,如釋重負。”
“可那日,仍舊死了府侍。”
“我不解,出聲詢問。”
“得到的答複,險些叫人站不住。”
“猶如醍醐灌頂。”
“饒是第一的學績,也仍被一句輕飄飄的低下覆蓋,不值一提。”
“可已經無人可追趕,超越。”
“她薄唇輕啟,一字一頓道還有學堂先生。”
“我一時啞口無言。”
“我閉了閉眼,邁步離去。”
“數日,將越過學堂先生的學績,擱在案前。”
“仍是那句低下,仍是血濺當場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