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街,永勝魁茶館。
這是關大帥的“老巢”,歐式氣派茶樓,一樓是茶館,二樓煙管,地下則是賭場。
日本人是禁賭不禁毒的。
為了收刮日占區的財產,削弱百姓的抵抗意誌,他們瘋狂在這片土地上傾銷鴉片、煙土。
不過,日本人對外宣傳滿洲國是天堂、淨土。
就像他們東鄉防疫給水部隊在中馬城乾的事一樣,他們一直在極力遮掩,任何相關涉及的消息都會被他們視為極度敏感的恥辱。
所以,日本人習慣找手套,乾臟活。
關大帥就是哈爾濱的手套。
不能開的賭場,他能開。
煙館、走私,但凡隻要能掙錢的,就沒有關大帥不敢乾的。
這背後是極深的利益。
當然,這所有一切都有個前提:不能通票。
這是關東軍,甚至整個軍閣的底線。
誰碰就得倒大黴,包括日本人。
隨著高彬一聲令下。
周乙等人紛紛瞎車,帶著二十幾號穿著便裝的手下往永勝魁茶樓而去。
“智有,你彆進去了,臟活我們來乾。”周乙站在車窗邊吩咐了一句。
“好。”洪智有點頭。
“長春,你也去,瞅準時機給關大帥一個大嘴巴子。”洪智有吩咐駕駛座上的任長春。
“我,我打關大帥一嘴巴?”任長春有點懵。
他可是正兒八經的本地人。
關大帥那是誰?
街頭巷尾小娃娃聽了名字,都不敢哭的大人物。
“怎麼,不敢?”洪智有笑了笑。
任長春泯了泯嘴,眼神一凜道:“敢!
“您是長官,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錯!
“出來混,不是每個人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這就好比古時候的武林之爭。
“有人冒死挨了絕世高手一掌活了下來,而被天下之士公認為高手,甚至成為進階高手的試金石。
“不對自己狠一點,你怎麼成為高手?
“機會永遠要靠自己把握。
“從來沒有人提人,所謂的關係,不過都是事提人。
“歸根到底,口號沒用,你得比彆人更會辦事才行。
“不然,憑什麼選你?
“嗯?”
洪智有揚手問道。
“明白了,我這就去。”任長春點了點頭道。
洪智有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要想徹底收服一個人。
光給錢,是下策。
必須得給他尊嚴,找到自己與眾不同的滿足感。
這樣他才會對自己死心塌地。
這是過去已經得到印證的真理。
任長春做事不夠狠。
洪智有要的是一把利刃。
他看了眼窗外。
老肖正在不遠處,脖子上掛了個煙架子,正在兜售香煙。
“夥計,來包煙。”洪智有招手喊道。
肖國華走了過來:“老板,要啥牌子的?”
“兩包老巴奪。
“人抓住了嗎?”洪智有一邊掏錢夾,一邊低聲問道。
“吳站長出馬,他能跑的了?
“關大帥的外甥廖軍,現在就在我們手上。
“這小子很慫,一個巴掌下去就什麼都招了。
“你要的話,隨時可以移交。”
肖國華說道。
“辛苦。”
洪智有收了香煙,聲音抬高兩度:“不用找了。”
“謝謝老板,祝您發大財啊。”
……
永升魁茶樓三樓雅房。
關大帥坐在沙發上,盤著掌心油光錚亮的核桃,嘴裡叼著煙鬥,眉眼間透著咄咄逼人的傲氣。
“老黑,這個月給韋煥章、村上,還有道署那些小鬼的錢都送過去了嗎?”關大帥直呼其名,完全沒有半點敬意。
在他看來,什麼狗屁老鄉、結拜兄弟,全是奔著錢來的。
表麵上客客氣氣,私下嘛都特麼畜生。
“給了。
“不過韋夫人讓我通知你,說她家老太太明天要過生,讓您惦記著點,彆忘了過去捧場。”
叫老黑的中年管家哈著腰道。
“馬拉個巴子的,老太婆前兩天不是剛過完壽嗎,怎麼又來,還有完沒完了?”關大帥皺眉罵道。
“大帥,您記錯了。
“前兩天是韋煥章的嬸娘過八十大壽,這回是韋夫人的親老娘,不是同一個人咧。”老黑糾正道。
“他奶奶個熊的。
“這幫畜生天天擺席,親爹親娘過壽,結婚、喬新擺酒就算了,什麼七大姑八大姨的嬸娘、舅舅過壽,外甥、侄子結婚他們也張羅發帖子。
“尤其是韋煥章家的這個婆娘,瑪德,家裡貓生了一窩崽,死了條看門狗,她都能擺上一桌。
“什麼都擺!
“一年從頭擺到尾,不去還不行,人家說你不給高官大人麵子。
“真特麼坑死人。
“你就是有座金山、銀山也經不起她這麼折騰啊。”
關大帥一聽火大的很,含馬量極高的罵道。
“那咋辦?”老黑道。
“你就當忘記傳話了,一點臉都不要了,這還怎麼玩?”關大帥眼一眯,森冷道。
“另外,讓小軍通知過三江,他那批藥早點送過來,磨磨唧唧光拿這點貨逗誰呢。
“要賣就賣,不賣讓他們給句實話。
“還有最近的皮子挺緊俏,多收點,讓過三江他們上點心。”
關大帥喝了口茶,繼續吩咐道。
“好的。”老黑領命。
……
砰砰!
周乙一行人拉開車門,氣勢洶洶的進了茶樓,直奔賭場。
一進去。
熱浪夾雜人味、煙味、腳臭、汗臭撲麵而來,熏的人簡直想吐。
周乙微微皺眉,扇了扇鼻子。
“抄了。
“照單抓人。”
周乙眉頭一沉,擺了擺手。
任長春衝在最前邊,走到一張賭桌前,二話不說直接給掀了。
魯明、劉魁等人都看懵了。
這新來的有點彪啊。
“瑪德。
“你們特麼誰啊。
“關大帥的場子也敢砸,活的不耐煩了?”
一旁幾個看場子的衝了過來,打頭的手指著任長春道。
啪!
一旁的劉魁抬手給了他一巴掌,跟上一腳踢翻在地:
“誰?
“老子哈爾濱警察廳特務科的。”
“啊……特務科!”
幾個打手互相看了幾眼,立馬慫了,有機靈點的趕緊跑樓上通風報信去了。
“砸場子,抓人”
魯明一看生怕落了風頭,趕緊招呼手下。
一夥人見人就打,見場子就翻。
籌碼撒了一地。
很快。
小弟跑到了三樓,連門都顧不上敲,直接跌跌撞撞的闖了進去:“大帥,出,出事了,特務科的人來砸場子了。”
“特務科?
“在哈爾濱也隻有他們不吃孝敬了。
“趕在劉振文去新京開會的點子上,來砸我的場子,姓高的很會挑時間啊。”關大帥一撫腦門上的大黑痣,冷哼笑道。
說著,他直接按響了牆壁上的警鈴。
“走,會會他們去。”
關大帥背著手來到賭場。
收到警訊的幾個警察,也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喲嗬,腿挺長,來的夠快啊你們。”劉魁衝那幾個警察翻了個白眼。
“可不是快。
“文宣街的警署就開在賭場隔壁,專門給人看家護院了。”魯明很毒舌的嗤笑。
幾個警察一看是特務科的,陰沉著臉,沒敢聲張發作。
“這話說的對啊。
“出來混的,誰不是給日本人當狗啊?
“幾位,既然都是狗,那就彆狗咬狗了。”
關大帥背著手,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他身材魁梧,衣著華貴,再加上長期稱王稱霸,倒是頗有氣勢。
“你就是關大帥?”劉魁問道。
“正是。
“你們想乾嗎?”關大帥冷然之中透著幾分凜冽、霸道。
“乾嘛,老子……”
劉魁火冒三丈,周乙抬手打住了他:
“關老板,你這裡違反滿洲國禁令,聚眾賭博,我們依法查處。
“此是其一。
“另外,有人舉報你這裡有人私通紅匪,倒賣藥品給抗聯。
“我們是依法來抓人的。”
“禁令?依法抓人?麵生啊長官,新來的吧?”關大帥冷笑道。
“特務科周乙。”周乙道。
“拿來。”關大帥一擺手道。
立即有人拿來了一把印著孔子頭像的百元麵額鈔票。
“睜大你的眼看清楚了,牆上掛著的都是合法經營許可證,有日本人開的,有韋煥章開的,還有你們劉廳長開的。
“告訴你們高科長!
“年底了想搞創收,過肥年,可以找我喝茶,我隨時歡迎。
“但玩這種下三濫手段,我關大帥不吃這套。
“聚眾賭博,夠罰上一年的了。
“拿去吧。”
關大帥蔑然一笑,拿著很猖狂的紛紛揚揚撒了一地。
“臥槽尼……”劉魁青筋暴起,捏著砂缽大的拳頭想打人。
“乾什麼!”
關大帥身後一群凶狠的小弟還有那幾個警察連忙搶上前來。
“你這是要跟我們警察廳對著乾?”周乙單手攔住劉魁,森冷的質問關大帥。
“對著乾?
“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哈爾濱大東亞繁榮商會代表,中日友好使者。
“誰要想騎到我頭上撒野,那他就是……廁所裡打燈籠,找死!”
關大帥抖著手指,指了眾人一圈。
“做人不要太囂張。
“要讓我們查出你和紅匪勾結,你不會有好果子吃。”
魯明嚴正提醒關大帥。
“是嗎?老子等著。
“呸!”
關大帥一口濃痰吐在了魯明腳下。
“你……”魯明麵頰咬肌一緊,忍了下來。
“嗬。”關大帥得意一笑,扭頭就走。
這時,站在一旁渾身因為緊張而顫栗的任長春,突然像野馬一樣衝了出來,照著關大帥揚手就是一記大耳瓜子。
啪!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