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捏起地上一片積雪,用力攥緊,雪在掌心化成水,涼得刺骨:“或者說,他在等我們自投羅網。”他手電筒光束掃過牆壁,那裡掛著張泛黃小鎮地圖,紅色墨水圈出的鐘樓位置,被人用指甲反複摳挖,留下深深刻痕,像是絕望者最後的掙紮。
兩人沿著石階往上爬,齒輪轉動聲越來越清晰,甚至能聽見金屬摩擦的火花聲,在黑暗裡織成張恐怖網。爬到一半時,艾莉森忽然停住腳步,彎腰撿起地上一片布料——紅色絨布,邊緣繡著金色絲線,和廣場上聖誕老人的外套一模一樣。
“他確實上來了。”盧卡斯捏起布料,湊到鼻尖輕嗅,眉頭瞬間擰緊,“有鬆節油、鐵鏽味,還有……福爾馬林的氣味。”
福爾馬林?艾莉森猛地想起,小鎮醫院上個月失蹤的一具遺體,警方調查許久沒頭緒,最後以“家屬私自轉移”草草結案。難道,這詭異聖誕夜的背後,藏著這麼滲人的秘密?
鐘樓頂層的門虛掩著,縫隙裡透出微弱紅光,像野獸嗜血的眼。兩人屏住呼吸靠近,透過門縫往裡看——那個穿著聖誕服的男人正背對著他們,站在巨大鐘擺旁,身影被紅光拉得扭曲。他手裡握著個黃銅扳手,正一下下擰著齒輪上某個零件,每擰一下,外麵風雪就驟然變急,連遠處廣場的音樂節奏都跟著卡頓半拍,像被扼住咽喉的怪物,發出痛苦喘息。
更詭異的是他腳邊的東西——一個半開的木箱,裡麵塞滿纏繞著彩燈的玩偶,那些玩偶眼睛都是用黑色紐扣縫製的,此刻齊刷刷朝著門縫方向“看”過來,死寂又陰森,仿佛在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在修改時鐘頻率。”盧卡斯聲音低得像氣音,“去年的異常數據、被掐掉的旋律,都是因為這個。時鐘頻率被篡改後,會乾擾人的腦電波,讓所有人陷入預設情緒,興奮、狂歡,徹底忘記懷疑,淪為情緒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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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森想起廣場上狂歡的人,他們笑容誇張,眼神卻空洞得像蒙著層霧,原來不是自願沉醉,是被這詭異頻率操控了神經,成了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
就在這時,那個聖誕老人忽然轉過身。假胡子“刺啦”滑落,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根本不是活人!皮膚緊繃貼在骨頭上,像是具被剝了皮的屍體,嘴角被針線強行扯成上揚弧度,滲著dark血,眼睛裡嵌著兩顆玻璃珠,在紅光下閃著冰冷的光,沒有一絲生氣。
“你們不該來的。”“他”的聲音像是從生鏽鐵皮裡擠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齒輪摩擦的雜音,刺耳又驚悚,“狂歡需要祭品,清醒的人……最適合做祭品,永遠留在這聖誕夜,當混沌的養料。”
話音未落,他猛地舉起扳手,朝著齒輪最核心位置砸下去!刹那間,鐘樓裡紅光暴漲,齒輪轉動聲變成尖銳嘯叫,艾莉森口袋裡的錄音筆突然爆鳴,去年的異常波形與此刻頻率瘋狂碰撞,發出能刺穿耳膜的尖嘯,震得整座鐘樓都在顫抖,積雪簌簌往下掉。
“快!阻止他!”盧卡斯紅著眼,拽著艾莉森衝進去。他認出被砸的齒輪,正是祖父當年說的“禁忌齒輪”,一旦徹底損壞,整個小鎮的人都會永遠困在虛假狂歡裡,變成沒有自我、行屍走肉般的存在,被黑暗永遠吞噬。
聖誕老人揮舞著扳手撲過來,玩偶箱裡的紐扣眼睛突然亮起紅光,一個個玩偶竟自己爬了出來,張開縫著紅線的嘴巴,露出裡麵森然白骨,朝著他們瘋狂撲咬。艾莉森抓起身邊鐵棍,狠狠砸向最近的玩偶,布料撕裂瞬間,掉出的不是棉絮,而是一撮撮灰白色骨灰,混著腐爛的布條,惡臭熏天,嗆得她差點嘔吐。
“這些是……往年消失的‘異類’。”艾莉森渾身發冷,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終於明白,小鎮每年聖誕夜有人失蹤的傳聞是真的,那些不願隨波逐流的清醒者,都成了維持這場騙局的祭品,被殘忍殺害,挫骨揚灰,隻為讓混沌繼續“美味”。
盧卡斯正和聖誕老人纏鬥,他瞅準空隙撲向齒輪,伸手去掰即將斷裂的禁忌齒輪。指尖剛觸到冰涼金屬,整個人突然劇烈顫抖,齒輪轉動的瘋狂頻率衝擊著他的神經,眼前閃過無數混亂畫麵:狂歡的人群、消失的麵孔、被篡改的時鐘,還有童年時祖父修理鐘表的慈祥模樣,走馬燈般閃過,疼得他額頭沁滿冷汗。
“盧卡斯!”艾莉森急得大喊,聲音帶著哭腔。她猛地想起錄音筆裡的波形,那些去年被忽略的異常數據,或許就是破解頻率的關鍵!她顫抖著掏出錄音筆,將音量調到最大,按下循環播放鍵。
尖銳的波形雜音在鐘樓裡炸開,與齒輪嘯叫瘋狂碰撞、抵消。聖誕老人的動作瞬間變得僵硬,玻璃珠眼睛裡的紅光開始閃爍,像將滅的殘燭。玩偶們也像斷了電的機器,紛紛癱倒在地,化作一灘灘散發惡臭的骨灰。
盧卡斯抓住機會,用儘全身力氣將禁忌齒輪掰回原位。“哢嗒”一聲脆響,齒輪歸位瞬間,鐘樓裡的紅光驟然熄滅,齒輪轉動聲恢複沉穩節奏,連外麵的風雪都似乎溫柔了許多,不再張牙舞爪。
聖誕老人僵在原地,身上的紅色絨布迅速褪色、剝落,露出裡麵生鏽的金屬骨架,最後“哐當”一聲散成一堆廢鐵,在地上砸出沉悶聲響,揚起一陣灰塵。木箱裡的玩偶們也化為灰燼,被風卷著從鐘樓窗口飄出去,落在積雪裡,轉瞬消融,仿佛從未存在過。
艾莉森扶住脫力的盧卡斯,兩人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氣。窗外,廣場的聖誕歌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那些狂歡的人群像是突然從夢境中醒來,茫然地看著彼此,臉上誇張的笑容慢慢褪去,露出真實的疲憊、困惑與恐懼,像剛從一場恐怖噩夢中掙脫。
“結束了?”艾莉森輕聲問,聲音還帶著顫抖,分不清是累還是怕。
盧卡斯望著窗外漸漸安靜的小鎮,緩緩點頭,又輕輕搖頭:“至少今年,他們醒了。”他撿起地上那片紅色絨布,走到窗邊,在風雪中用打火機點燃。火苗跳躍了幾下,很快化為灰燼,被寒風吹得無影無蹤,“但隻要有人想利用混沌掩蓋真相,就永遠需要清醒的人守著,守著這來之不易的真實,守著人性最後的光。”
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第一縷晨光穿透厚重雲層,落在積雪覆蓋的小鎮上,反射出晶瑩的光,像給世界鍍上層希望的薄紗。艾莉森看著廣場上的人們開始互相攙扶著離開,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茫然,忽然覺得這場雪下得真好,仿佛能洗去所有被操縱的痕跡,能讓小鎮重新開始,能讓清醒者的堅守,開出燦爛的花。
她和盧卡斯並肩站在鐘樓窗口,寒風帶著雪的清新撲麵而來,吹走了血腥與惡臭,留下的是劫後餘生的寧靜。雖然不知道明年的聖誕夜會怎樣,不知道還有多少隱藏的混沌在黑暗裡窺伺,但艾莉森知道,隻要他們守住這份清醒,守住彼此緊握的手,就永遠不會在虛假的狂歡裡迷失方向,就永遠能在混沌中,為真實與人性,辟出一條血路,哪怕荊棘滿途,也甘之如飴。
鐘樓的鐘聲在清晨的寂靜裡緩緩敲響,沉穩而悠長,每一聲都帶著真實的溫度,像是在為清醒者們,奏響新的黎明,宣告黑暗的暫時退敗,也訴說著堅守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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